寒冬臘月,月色迷蒙,林行致的眼神幽深,遙望千裡迢迢的遠方。
那裡,是巍峨壯闊的皇宮!
那裡,是獵獵生風的梁旗!
那裡,是百年征戰的疆場!
他,來了!
這是始創千秋偉業的開端,從一紙婚約開始。
大梁,薑邵。
我永遠不會臣服於你。
所有政變,就讓我們從這裡開始吧!
在林行致的身後,蘇和璧沉默而清冷的站在那裡。
月華拂過了姑娘的素衫羅裙,本應隻是民間女,卻誤入江山無限事,從此愛恨皆癡纏。
林行致擁住她“蘇蘇,我心中僅此一人,是你。”
蘇和璧想到自己的身世,滿心荒涼意,縱使今夜之前已經下定決心,隻是此刻看著林行致的眼睛,還是覺得淒涼。
他不會知道,也許,她已經不能陪他……
[我相信你。]
蘇和璧微笑著打手語道,想到他們過去在密水縣無數個相互依偎的日夜,五臟六腑仿佛被一股暖流滲過,夜風拂過她的青絲,溫柔的鼓勵著她,給予滿腔信任和愛意。
卻沒有察覺到,林行致眼中的微微閃躲。
林行致一方麵沉浸在自己即將與薑裡成婚,又一次開創千秋偉業的酣暢淋漓的想象中,另一邊又對蘇和璧帶著難以言喻的愧疚,因此也沒有察覺到今夜今時,蘇和璧眼中決絕。
於是一對號稱最了解彼此無論什麼時候都患難與共的枕邊人,在明日將會以一種荒謬的方式,給彼此一個最大的驚喜。
小樓昨夜又東風,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都付諸笑談。
翌日破曉時,鑼鼓聲宣天。
第一縷金光漫漫從東方乍破,穿過層層烏雲,雕梁畫棟,輕撫著飛簷玉壁。
“殿下,這身嫁衣真美。”若雲小心翼翼為薑裡梳頭,羨慕驚歎道,看著銅鏡中的女子。
朱顏如玉,婚服如金。
在最美的年華,在繁華的洛陽城,理應嫁給最心愛的男兒。
薑裡端坐著,看銅鏡中模糊的臉,仿佛跟前世對視,雙眸平靜而致遠。
“嫁衣裹白骨,再世嫁亡人。”
“殿下說什麼?”若雲愣了一下。
“沒什麼。”薑裡聽著外麵眾人喧鬨的聲音,素手打了個哈欠,“怎地這麼吵。”
天還沒亮,公主府就沒消停過。
若雲嗔怪道“今天可是大日子,奴婢們都要忙的腳不沾地了,皇宮和林府那邊也正熱鬨著,百姓家家都在歡慶,公主可倒清閒。”
“估計再有一會兒,駙馬的迎親隊伍就要到公主府了。”分明是薑裡嫁人,若雲卻比她還要緊張,心臟都提到嗓子眼裡,唯恐出了什麼差池。
侍女端來的深檀木托盤上,擺放著團扇,在燦爛輝煌的光線折射下,栩栩如生。
薑裡側頭看著。
這一切跟前世幾乎完全吻合,仿佛命運的軌道如東流水,川流不息。
若雲小心翼翼地低聲道,瞳孔中倒映著薑裡的臉,不知為何,額頭微微出了汗。
瞳孔中的臉盛裝出席,卻無端顯得幽魂般蒼白,仿佛端坐在那裡的,似鬼非人,不為索命,來還太平。
“公主從今往後,便是林家夫人了。駙馬有才,待人有禮,奴婢願公主往後歲歲平安,與駙馬舉案齊眉。”
薑裡抬手,撫上若雲的臉。
若雲是怎麼死的呢?跟著平陽公主在流放路上,饑荒時,把所有吃的都給了平陽,自己染病,沒有人給她醫治。
蘇和璧會醫術,懷仁救世人,但不救若雲。
所以世人皆有私心。
他們有,也彆怪大梁也有。
最後說不準若雲是餓死,還是病死,一命嗚呼,連草席裹屍的餘地都沒有,還是平陽一個人用手挖出坑,把她埋在地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