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服已燒,她身上穿著雪白的中衣,衣擺如月華,那是真正意義上的清冷無情,不為任何人動容,隻為命運鳴金。
風是冷的,大火是熱的。
謝容渡站在薑裡身邊,眉梢一動,眉墨深重,解開自己肩上的銀色披風,披在薑裡的肩上,擋住所有風寒。
披風氣息薄涼,帶著一絲王侯沉香,沾染他身上的味道,薑裡淡淡一笑,並沒有推舉,身為公主,心安理得享受王侯照料,繾綣感慨“這火,燒的真旺啊。”
謝容渡看著被火舌吞噬的狀元府的牌匾,那還是春風得意時候陛下親賜,如今也隨著熊熊大火搖搖欲墜,最終在高溫的壓力下徹底坍塌,轟然倒下。
火光映紅他的半張側臉,鼻梁高挺,線條極為深邃也深刻。
聲音平直而穩出刀鋒,無儘漠然。
“這是第一把火。”
洛陽這蟄伏十年的火,終於要徹底燒起來了。
林行致,隻是一個火引子。
薑裡淡漠側過臉,能看到謝容渡冷峻的被火光映亮的五官,一身凜然殺意,那塞北埋骨,十裡殺聲,都在他躍著野火的眼睛裡。
世間豪傑,當以洛陽寧國公為首。
“你這般行事,刀下亡魂無數,不怕有朝一日牽扯自身嗎?”
“將在外,有所行有所不行。”
他隻管做,薑裡沉聲對他說“那就放開手做。”
謝容渡做了一個手勢,請她上路。
風重雪寒,薑裡轉身,披風被吹得鼓起,踩過薄冰微滑一瞬,謝容渡抓住她手腕。
手指貼合著腕骨的溫度冰涼,力道緊密,那一瞬的僭越近乎親密無間。
“小心。”謝容渡垂眼,很快鬆開手。
薑裡並非手無縛雞之力,也不用他扶,自然站在高處就站得穩,她看著謝容渡的手,淡淡一笑“無礙。”
遂而攏好身上的披風,伸出手“我們走吧。”
雪驟風急,並肩而行。
於誰都穩。
今夜,確是個轉折點,無論是洛陽、林府、於九五之尊,還是他們之間。
薑裡那句放手去做,已表了態,是背後有平陽公主的身份,巋然矗立。
監察司徹查林行致罪行,能夠如此徹底,薑裡應居第一等功。
她絕不柔弱,城府何等深沉,天家從不出匹夫,也無懦夫。
這是他們第一次合作,結果皆大歡喜,不是麼?
薑裡缺乏趁手的兵權利器,謝容渡則少製衡監察司和皇帝之間的靠山。
雪夜下,她的眼睛好像會說話,笑意清淺如謫仙。
幾分玩笑。
“權利與殿下,天生一對,不是麼?”
謝容渡直直看向薑裡的眼睛。
左手持劍,將右手伸出。
手掌上有積年拿劍摩擦出的薄繭,手指骨節突出。
“殿下請。”
薑裡嘴角翹起笑意。
兩人並肩而行,寒風凜冽廣袖下的手,若即若離。
尚難言說,日後會變成十指緊扣?
皇宮,薑邵獨自坐在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