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很快到了第二天清早。
縣委招待所門口忽然出現了幾百號人,將入口圍地水泄不通,烏泱泱的人群前方,是一名穿著黑色大衣,肩膀上纏著黑紗的女人,懷裡摟著個披麻戴孝的孩子,兩人坐在地上,泣不成聲。
“好好的人到了省紀委,怎麼就自殺了呢?”
“省紀委調查組野蠻辦案,屈打成招,活生生把人逼死,我們受害者家屬要一個公道!”
“省紀委調查組滾出來向受害者家屬謝罪!”
而在她們兩個身後的人群,不時爆發出一陣陣有節奏的呼喊聲。
安江皺眉站在窗前看著這一幕,目光在人群及後方不斷逡巡掃視。
他看到,遠處的街道周圍,停著幾輛金杯車,而且街道口還站了不少年輕人,正一臉義憤填膺的跟路人說著什麼。
顯而易見,這些人應該是耿啟強的手下,他們此刻是在利用匡占東自殺的事情做文章,弄出這種群體性事件,來向省紀委調查組施加壓力,讓他們迫於這種群體意誌,選擇妥協,認可匡占東就是罪魁禍首的事實。
“安江同誌,你看看你做的好事!”而在這時,孫誌軍快步走了過來,望著安江怒氣衝衝道:“我剛剛給建樹書記打電話,他說縣委那邊今天早上也圍了不少人,說是省紀委野蠻辦案,要為受害者討個公道。哪怕建樹書記在潯陽縣是極有威望的乾部,親自出麵,可是好說歹說,還是勸不走人群!”
“孫組長,我有些聽不懂你說的話,什麼叫我做的好事?難道是我把匡占東從樓上推下去摔死的嗎?還有,什麼叫做替受害者討回公道,一個貪贓枉法,枉顧生產安全的家夥,也配叫做受害者嗎?!要我說,這潯陽縣是有一股子指鹿為馬,黑白不分的歪風邪氣,你說說,哪個有良知有覺悟的人,會認為匡占東這種乾部隊伍中的敗類是受害者?會為他叫屈?”安江冷笑道。
孫誌軍眉頭皺起,指著前方黑壓壓的人群,冷聲道:“好,就算不是你的責任,那匡占東的死總是事實吧!我問你,你打算怎麼解決?這件事情現在已經造成了嚴重的後果,關書記已經將事情上報洛川市市委、華中省委,李書記馬上就要得悉情況,你說說,在這個關鍵時期,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會怎麼看待我們省紀委調查組的工作?”
“領導怎麼看待我們的工作,我不清楚,我知道的是,這股歪風邪氣,要狠狠的殺一殺,而且我認為,在這些人裡麵,除了一些不明真相的群眾之外,怕是有不少居心不良的家夥!剛好省公安廳調查組的同誌也在,可以讓他們也介入進來,向省公安廳提出報告,在潯陽開展掃黑除惡專項鬥爭,抓一批、判一批,打掉一股黑惡勢力,還潯陽老百姓一個安寧祥和的生活!”安江語調冷然,不假思索道。
孫誌軍聽著安江殺氣騰騰的話,眼角抽搐了一下。
關建樹試圖用這種方式來給安江施加壓力,實在是打錯了如意算盤,這個膽大包天的家夥,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害怕。
甚至,安江還準備借此開展更大規模的調查,再來個掃黑除惡專項鬥爭,將情況變得更加複雜。
但捫心自問,他除了錯愕震驚之外,都有些佩服安江了。
若是尋常人遇到這樣的事情,早就心亂如麻了,可是安江卻全無懼色,而且沒有任何妥協的計劃,可見申時行將這家夥調到省紀委,當真是用對了人,讓其變成了一把尖刀。
“你說的這些話,都是無意義的事情,我隻問你,現在該怎麼處理這些群情激奮的問題,怎麼讓這些群眾離開?”孫誌軍沉默一下,向安江冷然道。
安江沒有回答孫誌軍的問題,而是反問道:“孫組長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很簡單,既然匡占東在遺書中已經認罪伏法,向不明真相的群眾做出解釋,同時宣布調查結束,讓此事到此為止,省紀委調查組儘快回江城。”孫誌軍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這些人果然是想用群情激奮的壓力,來逼迫調查就此戛然而止!
安江聽到孫誌軍這話,心中立刻冷笑兩聲,漠然道:“不可能,事實沒有清晰之前,調查組絕不會離開。”
匡占東一死,他就料到,這些家夥會借機發難,現在一切果然和他預料的沒有任何區彆。
隻不過,他著實沒想到,這些人會動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但是,他相信,這些人也一定不會想到,他的態度到底是有多決絕。
想用這種跳梁手段,鬼蜮伎倆,就讓他打道回府,純粹是白日做夢。
“安江同誌,你到底想做什麼?難道,你要把事態徹底激化,在潯陽釀成一場風波嗎?!”孫誌軍聞聲,立刻看著安江,沉聲怒喝道。
安江平靜看著孫誌軍的雙眼,帶著三分不屑,七分哂笑,寸步不讓的淡然道:“孫誌軍同誌,你又是想做什麼?難道在你眼裡,省紀委調查組就是個走過場、流於形式的組織嗎?事實不清,真相不明,你就要打道回府,這讓老百姓以後怎麼看待調查組,怎麼看待省紀委?難道,我們不是維護黨紀國法的倚天劍,而是腐敗分子的保護傘嗎?還是說,你孫組長是得到了什麼人的授意,或者是收取了什麼人的好處,才會遇到這麼一點兒挫折,就要打道回府?”
“安江同誌,你說話要講證據!”孫誌軍咬牙切齒。
安江的話太刻薄也太尖酸了。
“我沒有證據,如果我有證據的話,相信我,等待著你的,隻有黨紀國法的懲處!”安江平靜的淡漠一笑,然後看著擋在了樓梯口的孫誌軍,冷聲道:“閃開!”
“你要乾什麼?我告訴你,你彆跟我耍橫,想打人,我不怕你?!”孫誌軍看著安江冷冽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聲音都帶上了些顫音。
“打人?孫組長,你太抬舉你自己了,我不跟老弱病殘動手。”安江不屑的嘲弄一笑,懸著孫誌軍讓開的路,一邊邁步向前,一邊擲地有聲道:“你不是擔心我把事態激化嗎?那我就讓你看看,這群烏合之眾是怎麼潰不成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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