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張小川把合同的紙張整理整齊，再輕輕搓開，使一頁壓著另一頁呈階梯狀排列。這時再看，就能看到幾個清晰的印章，赫然寫著‘騎縫章’、‘廖昆印’、‘張小川印’。
周彭年張嘴欲說話，誰知張小川搶先道“你是不是想說這合約可能是我偽造，你看這合約第一頁和最後一頁，都有印章、手簽名字、手指印。任何一樣都可以去驗證真偽，不知道周刺史是否需要驗證一番。”
周彭年再次張了張嘴始終沒說出話來，看來質疑合約真實性是不行了，於是隻能認真看合約，以便從中尋到錯處。
張小川見周彭年又倒回來認真看合約，也不著急，就靜靜的等待周彭年。想自己前世在公司作為技術代表參與和供應商簽合同，一個合同能審一兩個星期，改幾十遍，所以這點耐心還是有的。
誰知周彭年越看越心驚，這尼瑪是契書還是百科全書，連交接時土地上是否有莊稼，以及要如何分配都寫進去了。就在這時周彭年看到‘自簽訂契約之日起給予乙方一月時間進行處理善後事宜，一月後進行交割。’
周彭年立馬跳起來說道“你看這！”
張小川一看內容就知道周彭年的意思自己提前交割了，這不合規矩。但是合約前幾天才簽，按照約定一個月之後來，估計土地早就充公了，那時候想從朝廷手裡要，那就難了。
誰知張小川輕蔑一笑“你沒看完吧？”
周彭年心裡一咯噔，這不會你都有補救條文吧，就在周彭年嘀咕時，張小川拿過合同，翻了兩頁，指著其中一條說道“你看這裡。”
周彭年一看，冷汗都冒出來了，連這都想到了，真是恐怖如斯。隻見合約上寫著如乙方出現如下情況甲方可以立刻進行強製交割。包括但不限於乙方將標的物再賣他人、犯罪充公、資產轉移等影響事後合約履行的事件。
周彭年實在無計可施，隻得認可了合約，遂問了張景仁如何看。張景仁開始隻是出於麵上的公允，畢竟是自己弟弟拿好處，當然不會有意見。
於是張小川、張景仁、周彭年進入廖家。要求其交出田契，張小川則是如約奉上五千貫。至於廖家則財物充公，相關人等全數帶到軍營拘押，誰知節度使最後還是把案件轉給刺史辦理，這是後話。
大哥隨張小川一同回張家，吃飯時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張小川問道“這廖家通敵一事不是已經塵埃落定了嗎，還有什麼事煩心的。”
張景仁本來不想說的，可一想這弟弟如今智計百出，或許能有什麼好辦法也說不定呢，於是就把事情說了。
這個事還與前幾日張小川買二丫時看到的流民有關，原來這次因為峽州一帶夏季多雨發生水災，導致大麵積的秧苗淹死，如今即將秋收，顆粒無收的百姓無力繳納賦稅，隻得棄地而逃，成為流民。
這些流民有些被沿途州縣接收，有些則逃到了益州和蜀州，現在兩州共計流民約有一萬餘眾，這相當多了，如今唐朝一個下縣才十幾萬人。
現在唐朝對待流民的辦法是，要麼勸其返回原籍，要麼就地接收安置，並讓這些人開荒作為自己的永業田。這些人多半會選擇就地安置，因為回去也沒有土地，土地早就被豪強兼並了，否則誰會做流民。
就地安置會因為需要墾荒免其幾年的賦稅徭役，日子還有望過下去。當然，如果是青壯還有第三條路，就是去當兵，不僅有工資家裡還能減免賦稅。
因為現在節度使軍政都管，所以大哥的難題就是節度使把安置流民的事交給大哥處理。
張小川問道“這有什麼愁的，願意返回的就開個證明讓他們回去，不願意回去的就地安置就好了。”
張景仁歎氣道“問題是沒有要返回的，這幾年沒有大的戰事，兵營也都是滿編。所以這些人隻能就地安置。”
張小川不解道“就地安置不是會分配荒地作為墾荒之用嗎，就安排他們墾荒就好了，愁什麼啊？”
張景仁一臉怪異的看著弟弟，這小子有時候智近乎妖，有時候又笨的可以。
遂解釋道“問題是哪有可供開墾的荒地，州府給的都是徹徹底底的荒地，很難開墾。等於要安置這些人就得給他們弄到地，所以我犯難啊。”
這一說張小川也懂了，要真有大麵積容易開墾的荒地早就被開墾了，還輪得到逃荒的流民。不過這難不倒張小川，心想現在自己需要地皮也需要勞動力，把荒地和人都給自己不就解決了。
於是張小川說道“大哥，這個不難，你全權交托弟弟我，保證給你辦的漂漂亮亮的。”
張景仁有點將信將疑，但是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現在也隻能選擇依靠這個弟弟了。
……
蜀州一處宅院。
“周刺史，怎麼說？”
說話之人是廖昆，周彭年氣急敗壞的說道“怎麼說，還能怎麼說，你跟那小兒有合約為何不早說。”
廖昆知道隱瞞合約是自己故意的，就那個合約的精細程度，換了皇帝去隻要講道理就不可能占便宜，所以自己怎麼可能一開始就跟周彭年說。
但是也不能直接承認，於是說道“在下確實是疏忽大意，誰能想到一個小小契約能擋住一州刺史，我以為直接不作數就好了。”
言外之意你一個刺史連個小孩子都搞不定，還說什麼合約不合約的。周彭年現在真想一刀把周彭年捅了，一了百了。可惜的是不行，因為他掌握著很多證據，隨時可以魚死網破。
周刺史也是夾槍帶棒的說道“說的簡單，你當他是普通的黃口小兒，那背後可還有個張景仁。而且我始終想不通，你竟然會簽下如此合約。”
廖昆被戳破，隻好尷尬道“這不是有些賬目被那小兒得了去，以此要挾……”
周刺史一聽，嚇得不輕，憤怒的說道“你，你居然讓那小兒抓了把柄，還讓我去招惹那兩兄弟，萬一要是得罪很了，你——你擔待的起嗎？”
“放心好了，那兩兄弟都不是會把事做絕的人。隻是我這次在劫難逃，不知周刺史準備如何助我。”
“助你？”
周刺史重複了一遍，似在思考，然後說道“眼下風頭正緊，天下之大怕是沒有你容身之處，如今隻有往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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