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可追,過往的痛苦早已流逝,再錐心刺骨的痛苦在時間的不斷衝刷之下,都會逐漸消散,隻留下一道醜陋的瘡疤。
更何況如今這份痛苦隻有她一個人記得。
再多回顧,不過徒增煩惱。
比起為之傷神,尤晚秋更想利用侯府著火後那段混亂的時間,創造逃跑的機會。
李嬤嬤在她的要挾之下,隻要她還要命,就會帶著車馬來接她。
即便她不來,尤晚秋也有旁的法子逃跑,她已做足了準備,隻等待著時機到來。
枕邊抽屜暗格裡的匕首被她隨身揣著,枕著刀刃入眠,刀鞘外的寶石劃破肌膚,很不舒服,但很安心。
握在手中的刀,是她真正的依靠。
到了第二日,尤晚秋照常起身,戴上床邊的帷帽後搖鈴,婢女們也照常伺候她,一切都如同平常。
用完早膳後,她又讓杜鵑戴上帷帽,練習她的姿態。
唯一不同的是,這次尤晚秋沒有揮退眾人。
她對著婢女們,點了點杜鵑“我知曉你們都能猜得出來,如今我也不瞞著你們。”
“我如今臉已然毀了,侯爺上回離去,是因著見著了我帷帽下的麵容,如今他不再踏入這屋內,恐怕我的恩寵,也要沒了。”
彩鳳蹙眉,若是姑娘真沒了恩寵,侯爺何必要囑咐她盯人?
何況杜鵑……
這些日子,明裡尤晚秋遣退眾人,但暗地裡,彩鳳卻通過暗窗關注著屋內人的一舉一動。
若不是尤晚秋足夠小心,恐怕此事已被人看破。
她勸了一句“姑娘莫要多想,侯爺這些時日或許隻是太過忙碌,並非有意冷落您。”
尤晚秋卻冷笑道“他是有意,還是無意,我自有分明,輪不著你替他說話。”
“你待他倒是忠心耿耿,到底他才是你的真主子,我不過就是個空殼子罷了,真計較起來,也不知你們這些人裡,有幾個能聽我的。”
她一向給彩鳳麵子,便是兩人鬨掰了,彩鳳依舊是她跟前得臉的大丫鬟,這還是她頭一次這般下彩鳳的臉麵。
其他婢女們低著頭,不敢說話。
彩鳳隻道“姑娘自然是我的主子,姑娘說什麼,奴婢不敢不聽從。”
尤晚秋便道“好啊,既然你聽從,那我就告訴你,也告訴你們這些人。”
“自今日起,你們要將我跟杜鵑一樣對待。”
她說著,又特地叫彩鳳去翻出帷帽來,讓她遞給杜鵑。
彩鳳隻得應下。
作為東院管事的大丫鬟,她這般作態,便是認下了杜鵑地位比她高這回事,也讓在場其他的婢女們能瞧個樣子。
杜鵑尷尬的從彩鳳手上接過帷帽,隻訥訥道“姐姐……”
彩鳳搖了搖頭,帷帽遞過,便恭敬的退到了後頭。
尤晚秋又指揮著婢女們給杜鵑換上跟她一樣的衣裳。
有了彩鳳表態,婢女們倒是比一開始順從多了,紛紛圍上杜鵑,伺候她洗漱穿衣。
杜鵑被眾人伺候著,麵上不敢消受。
但瞧著這些往日跟她平起平坐,甚至還敢排擠她的人伺候自個兒,哪裡會有不得意的?
她看了一眼低眉順眼的白鷺,唇角微勾,隻覺得分外開懷。
待杜鵑打扮好了,尤晚秋便讓她戴上帷帽,拉著她一塊到食案桌前,一同坐下,等著外頭去小廚房取餐的婢女給她端來吃食。
侯府的奴婢訓練有素,即使是被尤晚秋故意縱容養出惰性,再加上杜鵑上位的衝擊,依舊麵不改色的伺候她們。
杜鵑不安的坐在楠木羅圈椅上,身子隻挨了椅子一半,另一半支在外頭。
她抬眼瞧著帷帽外頭的那些人,看得不太仔細,但卻能知曉她們的姿態極為恭敬,擺上餐盤時,彎腰垂頭,坐著的人朝她們看去,瞧不見她們的眼睛,就像她們也不敢去肆意去窺探主子們一般。
這就是做主子的滋味……
杜鵑做慣了奴婢,眼下初嘗此滋味,竟是更為貪戀。
她又轉頭看向一無所覺的尤晚秋。
尤晚秋姿態比她從容許多,像是習慣了被旁人這般伺候。
嗬,一個娼門出身的女子,做久了主子,竟也是一副小姐做派。
杜鵑心下輕嗤,更覺得尤晚秋蠢笨起來。
若是換了她能上位,她才不會像是她這般蠢鈍,竟會給婢女頂替自個兒的機會。
尤晚秋不知曉也不想去猜測杜鵑如今的想法,她隻要知道杜鵑有野心,能被她利用,能達成她的目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