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晚秋屏住呼吸,她不敢往李嬤嬤那邊看。
這屋子裡彌漫著血腥味,但更令她恐懼的是晏景這個人。
他神色一如往常,甚至還透著柔情繾綣。
方才那些惡意都隱退其後,如果忽略他鳳眸中的陰狠神情,晏景此刻瞧著反倒是跟他們和諧相處時的模樣彆無二致。
或許他之前也是如此,隻是她太蠢,沒有看出他的偽裝,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還沾沾自喜。
尤晚秋被他收攏在懷裡,晏景是名副其實的牢籠,他牢牢的鎖住她的行動,讓她動彈不得,呼吸拂在她的鎖骨處,帶起一陣戰栗。
她身子發顫,但人卻是空前的冷靜下來,她咬牙問他“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這件事?”
晏景在她耳邊輕笑“阿奴,你該不會以為隻要你對著我裝模作樣,我就會完全儘信,對你全然放心?”
“你當我瞧不出你那時一心要離開我,既然盤算著這般事情,哪裡還有心思,去跟金陵的同鄉談話,再加上她又是康平長公主的人,我自然要派人監視著你們……”
他言儘於此,尤晚秋忍不住咬唇。
原來源頭出在這裡,他自始至終都沒有信任過她。
不知他這些日子看她做戲的時候,會不會在心底裡嘲笑她的愚蠢。
上輩子他信任她,讓旁人得了可乘之機,加害於她,而這輩子她要離開,寧可去喝下絕子的湯藥,反而事與願違。
實在是禍福相依。
尤晚秋失魂落魄的自嘲一笑。
晏景卻依舊不放過她,揉按著她的肚皮,故意道“阿奴,你說你現在會不會已經懷了我的孩子?”
他歎息一聲“真可憐。”
不知是在說她,還是在說那個隻要被生下來,就注定要被母親憎惡的嬰孩。
尤晚秋呼吸急促起來,若是他們有了孩子……
那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她咬牙罵道“你這個瘋子!”
晏景抵著她後背的胸廓起伏,尤晚秋能感受到他低笑時胸腔的震動。
他恬不知恥的承認道“對,我是瘋子,是禽獸,是無恥之徒,阿奴好可憐,怎麼就落到我這般人手裡來了。”
尤晚秋又被他氣得直哭,或許是嚇得?
晏景一直以來都心知肚明。
尤晚秋不想生下他的子嗣,從她被擄來,進入侯府的第一日,就因這件事而鬨過一場。
他不喜歡這個事實,但卻也不得不接受,懷孕生子時期的女子太過脆弱,若是她有意要折騰落胎,便是他極力要保全,怕也是攔不住這件事。
更何況她是他的,憑什麼要有旁的東西,能占據了她的視線……
那些避子的湯藥太過苦澀,阿奴又是這樣的嬌氣,若是真叫她喝了那些勞什子,必然要對他更添怨恨。
是以他讓府醫們做的都是讓男子喝的藥物,苦澀的湯汁入得是他的口,旁人怪異的眼神瞧得也是他這個荒唐人。
他的阿奴不應去受那些苦楚。
晏景一向很疼愛憐惜她。
下江南前,晏景說的要娶她是真心實意。
在收到劉廣陵寄來的信箋趕回京城後,他秉著怒火,靠著那些功績,去求來了一道賜婚的聖旨,再將她擄到了彆院。
她不是要嫁人麼?
他要將她關在府上,隻待聖旨一下,陶陽舒也好,王聞序也好,都不會再是他的阻礙。
尤晚秋注定要綁在他這艘船上,即使貌合神離,也是聖旨賜婚,是去了官府都和離不得的夫妻。
但她總是要逃,平白無故的恨他,在他最喜愛她,恨不得把這世間一切美好的東西都捧到她眼前的時候,狠狠得捅他一刀,將他獨自留在地獄飽受煎熬。
尤晚秋的逃離,再度衝破了他的理智,幾個時辰的找尋,侍衛們每一次傳回消息,晏景都要迎接一次失望。
尤其是在拷問李嬤嬤後,知曉了她曾說過的那些殘酷話語之後。
他頭疼欲裂,氣血翻湧,那些隱藏已久的,被她一而再再而三拋棄的恨意和不甘,被她愚弄的憤怒,到底還是對著她傾瀉出來。
晏景不再抵抗那些翻湧著的惡欲,隻淡漠得看著她,麵上卻是妖冶橫生的笑顏,修長手指擒住尤晚秋的手,十指交迭。
他引著她去一下一下得輕撫她的腰腹“怎麼辦,阿奴若是懷了我的孩子,豈不是要恨死了,恨得夜裡都睡不著覺,哭著盤算要讓我們父子相殺?”
“對了,你想說那個孩子是誰的種?”
“嗯?”他輕聲誘哄般的問她“是王聞序的?還是陶陽舒的?亦或者是你見過的任何一個男人?”
尤晚秋含恨道“你不要這般羞辱我!”
他將她當作了什麼?
於他而言,她不過是任何男人都能沾惹的浪蕩婦人,自個兒送上門的東西,怎麼會讓人覺得珍惜。
從她在周淑婉的壓迫之下,不得不去勾引他這個身份高貴的“拯救者”開始,她就注定不會被他瞧得起了。
自賤者人皆辱之。
她一開始就不該去招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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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景看著她含恨怨憤的模樣,隻覺得諷刺。
她對著王聞序能儘述衷腸,是青梅竹馬,是未婚夫妻,是血脈相連的表哥表妹,他們的過往讓晏景嫉妒不已,又無能為力。
誰叫他幼年沒能遇著她,合該被人捷足先登,占儘了她那些他未曾駐足的時光。
便是對著陶陽舒,她也可以肆無忌憚的嬉笑怒罵,做一對受人祝福的歡喜冤家,而他隻是她婚禮上不受歡迎的不速之客,她的新服,她的新妝,若不是他非要勉強,這些都是要獻給旁人的。
他得到的隻是她隨意就能揮灑的淚水。
隻有淚水,珍貴的淚水,該死的淚水!
晏景抬手擦拭她眼底又溢出的淚,動作輕柔,但語氣卻是十足的輕蔑。
“又哭了,怎麼,還覺著我會可憐你那隨時隨地揮灑的眼淚,你對著誰都能哭成這番模樣,眼淚早就不值錢了。”
尤晚秋被他一番話欺辱得麵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