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景沒有再回答她,黑深鳳眸裡不再透著掙紮,他伸手遮蓋住她的眼眸,隻在她耳邊輕聲下了決斷。
“阿奴,你病了。”
尤晚秋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晏景寧可相信她是瘋了,也不願意信她根本不愛他。
這個瘋子對著她的時候,永遠隻願意聽懂他自己想聽的話。
尤晚秋對待他就像對待一塊朽木“景和,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你是想說我瘋了,我這些話不是出自我的本意?”
尤晚秋嗤笑一聲“我不過罵了你一句畜生,小侯爺如今就真的聽不懂人話了?”
“我就是恨你,就是討厭你,瞧見你就惡心,晏景,你要麼就放我走……”
他冷聲道“你這輩子都休想擺脫我!”
晏景輕易指出尤晚秋的目的“阿奴,你在試圖激怒我。”
而他也確實被她的話語所激怒了。
尤晚秋實在是很了解他,於她而言,想要讓晏景生氣憤怒,想要故意惹怒他,實在太過容易。
晏景掌心之下,是她如蝶翼般在他手中劃過的眼睫。
那雙惹人憐愛的眼被遮住,她露出的麵容如同清淩淩的冰錐,透著刺骨的寒意,紅唇輕吐,不過三言兩語,就逼得他頭疼欲裂,心肺翻攪,身似火燒。
佛語裡,罪孽深重之人將會被投入無邊地獄,日夜受烈火炙烤,歲歲年年,至死方休。
見君行坐處,一似火燒身(1)。
隻要她還活著,隻要她還存在,那份如同帶枷行走於赤焰之地的痛苦就會跟他糾纏不休。
晏景身份高貴,除去父親早逝之外,人生可謂順風順水。
又兼之天性聰慧,冷血無情,深宮的爾虞我詐於他而言不過幼時玩鬨,官場的勾心鬥角,對他而言不過是步步高升的登天梯。
他自小異於常人,比普通人更冷漠,更缺乏對人性之善惡的尺度。
旁人看來驚駭不已的刑罰,晏景實施的毫無心理負擔,但因著敏銳的天性,又自然而然的知曉如何遮掩他的這些不同。
那些他生來就有的品性,恰恰是這世道讓想攀登高位的男子,必須要學會掌握之利器。
就連晏景自己也有些混淆,他所擁有的這惡劣本性,到底是因著所受教育,還是因他生而如此。
但他樂意如此,也在這世道中混得如魚得水。
二十幾年來,也就隻有這個業障,能攪亂他的理智,打破他早已製定好的屬於他的規則,叫他無所遁形,隻得血淋淋的撕開皮肉,露出那些不願被她瞧見的真實。
她知曉他是什麼樣的人。
她也怕他,繼而怨恨,想要逃離……
晏景看著她纖細修長的脖頸,能被他掌心輕易收攏,隻要他想,他就能讓她再也不能說出那些誅心之語。
殺了她吧……
尤晚秋感受到他的殺意,身子不由自主的發冷,沒有人會真的想要去死,她是死過一次的人,最知道死亡是什麼樣的滋味。
那是無邊無際的黑暗混沌,與延綿不絕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