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為什麼,他自己也解釋不清。
“我扶你起來。”池皎皎上前想要幫忙。
顧錚揮開她的手,低吼:“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吼聲悶在喉嚨裡,粗啞壓抑。
他似發泄般地往身上套背心,老舊的棉布因為多次浣洗變得又薄又朽,哪裡經得起他這麼暴力撕扯,不出意外地爛成了兩半。
布料撕裂的聲音在房間裡格外清晰刺耳。
顧錚的臉瞬間變得如黑炭一般。
破爛的上衣被團成了一團扔到盆裡,他繃緊了表情將長褲往上拉,也不管左腿的傷口裂開鮮血染紅紗布,手抓著床沿就要強行站起來,額角青筋鼓脹。
可不管他怎麼努力,左腿的肌肉都無法收縮用力,像一根沒有知覺的枯木爛在了地裡,起不來。
夢境的旖旎和現實的頹廢交織在一起,令人羞愧又絕望。
顧錚突然握緊了拳頭,猛地朝自己的左腿砸去。
“你在乾什麼,自殘?發泄?”
“腿還想不想要了!?”
手在半空中被人拉住。
池皎皎的聲音透著怒氣和一絲從前從沒有過的心疼。
“你剛開始接受治療,腿沒知覺很正常,這才幾天,想重新站起來哪有那麼快?”
“在好起來之前,短暫的接受幫助並不是什麼丟臉的事,來醫院的每一個人都和你一樣,需要家人、醫生護士和藥物的幫助。”
“再說了,這病房裡除了我們兩個又沒有彆人,你實在沒必要強撐,雖然我無法感同身受你的痛苦,但我說過會治好你,就一定會兌現諾言。”
“顧錚,你能不能對我多點信任,也對自己多點耐心?”
池皎皎說到最後,語氣變得溫和柔軟,除了哄小孩,她很少用這麼溫柔的口吻安慰勸導彆人。
暴躁的情緒就這樣神奇地被撫平,顧錚喉結上下滾動,漆黑深邃的鳳眸定定看著她,心裡有一塊地方在悄然塌陷。
他沉默片刻,低低吐出一句,“……對不起。”
為方才不該衝她吼,更為昨天夜裡那些迷離緋色的夢境。
池皎皎不了解這三個字背後的故事,但她對能量源總是出奇地包容,笑著攤開手,“現在總要我扶了吧?”
她將顧錚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另一隻手攬住他的腰。
臥床養病了這麼久,男人的身板依舊高大壯碩,壓在肩膀上,分量很沉。
費了老大勁兒才將人扶起來坐在床上,池皎皎叉著腰微喘。
顧錚剛坐下就拉過薄被擋住下腹,啞聲道:“謝謝。”
“我說,你一個大老爺們,還怕被人看?”
“醜,怕嚇著你。”
池皎皎氣笑了,“彆說看了,就連你左腿傷口灌膿都是我處理包紮的,現在才考慮這個是不是有點晚了?”
“而且我的顧大營長,這些可都是光榮的軍功章,你居然敢說軍功章醜,思想覺悟有待提高啊!”
這些傷疤有硬幣大小圓形的,有被縫合成蜈蚣狀的,還有凹進去少了一塊肉的……
醜嗎?
客觀上來說是醜的。
但這些傷疤上承載的是國家和人民的安寧幸福,沒有任何人有資格說它們醜。
顧錚眼底泛起漣漪,“真的不怕?不覺得惡心?”
池皎皎有些無語,這點小事何需反複確認。
“我要真覺得害怕惡心,那天就不會親這些傷疤了,還是說……”
柔軟的指尖輕輕撫摸那些傷疤,黑亮染著笑意的眸子望進男人晦暗的眼底,“還是說,那天的事你都忘光了,需要我給你回憶一遍?”
顧錚呼吸驀地加重,顯然是回憶起了什麼,他彆開眼,“不、不用了。”
那就是沒忘。
池皎皎瞥了眼他通紅的耳朵,笑而不語。
幫人幫到底,她從隨身的包裡拿出了兩條形狀怪異的褲子。
“這是之前答應給你做的褲子,正好你舅舅家有縫紉機,我就裁剪布料做了兩條,方便換洗。”
褲子麵料輕薄柔軟,鬆緊腰,左邊褲腿做成了五分褲,外側開口縫了幾根係帶,既方便穿脫、針灸和換藥,還清涼透氣,比顧錚現在穿的厚實長褲可好多了。
大熱天的裹紗布穿厚褲子,傷口不發炎灌膿才怪呢,還會生熱瘡,又癢又痛。
“先試穿一下,不合身的話我今晚拿回去改。”
池皎皎說著就動手將顧錚好不容易提到大腿的長褲給脫了,套上專門做的病服褲。
因為他裡麵還穿著一條寬鬆的平角褲,長度也到大腿一半,並不存在走光的風險,她便沒有多想。
可等把褲子提到大腿根的時候,眼前的畫麵一度壯觀到需要打碼的程度。
勁瘦的腰腹,縱深線條間覆蓋汗液,青紫色的筋絡好似在微微跳動,人魚線一路向下延伸沒入不可言說處。
寬鬆的軍綠色短褲在其他地方都有餘量,唯有正中偏右的位置快要被撐破了,宛若一條蟄伏的巨蟒般,印出煞氣騰騰的痕跡。
猛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蘇醒。
空氣中充斥著濃烈的木質香味,又夾雜了幾縷說不清道不明的清淺腥味,和栗子花的味道一樣。
池皎皎後知後覺,臉頰被那股氣息熏得滾燙,感覺自己給他提褲子似乎不大妥當,但手已經到了這兒,儼然是騎虎難下。
她眼觀鼻,鼻觀心地將褲腰提上去,鬆緊帶重重摩擦過大鼓包,又抽在顧錚的下腹,發出輕微啪的一聲。
顧錚後槽牙猛地咬緊。
指尖觸碰到的地方好似被細小的電流擊中,酥麻從腳趾尖竄到頭皮,和夢裡的一些情境重合在一塊。
洶湧澎湃的熱意齊齊往下湧,下|腹處猛地燃起一窩火。
他不動聲色地深吸氣,將那些湧動的暗流死死壓住。
頭頂上方的視線如有實質,火燎般盯地池皎皎頭皮發麻,可抬眼去看,顧錚的臉上又沒什麼表情,隻是眸光又沉又重地凝在她臉上。
“腰身好像有點小,我今晚帶過去改大一點。”
“褲子做的很好,不用改了。”
兩個人的嗓音一個比一個低啞。
“……那不勒得慌嗎?”
實在是方才那一幕太過震撼,以至於池皎皎心心念念的就是把褲子改大一點,再大一點。
顧錚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冷淡克製,“平時不這樣。”
裝冷靜?池皎皎怎麼可能輸,“嗯,理解,隻是今天反應比較……不過在你這種年紀也正常,沒什麼的。”
一番折騰,床上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想著對方腿不方便,池皎皎彎腰去撿,觸手卻是黏膩。
顧錚看到她手裡的東西,瞳孔急劇收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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