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在此時。
奉天殿外,有腳步聲響起。
聲音在這深夜總是矚目,詹徽和傅友文望過去,就發現是太子朱標來了。
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孩子。
細細看去,是皇孫朱允炆。
“太子殿下,允炆殿下。”詹徽和傅友文齊齊行禮。
他不動聲色的盯著朱雄英,見他表情平淡,不卑不亢,絲毫沒有怯場的樣子。
當糧價被抬高到一定程度,那麼蓉城府那些大富賈想不放糧都不可能!
朱標心裡無奈。
朱雄英點頭,繼續道:“爺爺他曾經說過,商人可恨,商人驅利,商人無德,其實這些,都是朝廷宏觀調控的結果。”
“得到你們同意了,明天再和他說也不遲啊,反正明天底下那些機構也才運轉起來。”
朱標笑了一聲,接著道:“雄英呢,兩位可看到他了?”
說白了。
“這個法子,是我師尊想出來的。”
朱標咳嗽一聲:“既然人都到了,雄英,你說說你的辦法吧。”
事關未來治國大事,朱元璋不得不重視,隨著自己年紀一天天增長,這權力遲早會一天天的給下一代人,下一代人必須早點學會如何用正氣治理國家。
朱元璋厲聲道。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話也不說,向朱雄英拱拱手,算是表態了。
四大案有三個,是他一手督辦。
嘶!
詹徽麵色有些僵硬,倒吸涼氣道:“會….開始降價!”
詹徽麵皮抽了抽,臉上笑容也開始僵硬起來,不過很快強鎮定住心神。
“昨夜我可是第一時間去找師尊,那大半夜啊我都去,你說我有沒有替咱大明考慮?”
朱雄英看著時間呢,再過不久他就要離開皇宮了,前去天雲觀。
這種的決定一城定局方法,直接把老爺子找來討論,不更好嗎?
“那麼我且問你,到那個時候,百姓會怎麼看待咱這個大明皇帝?怎麼看待咱朱家?”
這時,幾人盼的望眼欲穿的朱雄英,終於快速走來。
而朱棣也講著一些北平的事情和戰事,也讓朱雄英大感好奇。
朱雄英笑道:“爺爺他都一把年紀了,身子骨不比以前,晚上睡著就不吵醒他了。”
娘說的沒錯,爹他,活得好好的!!
沒病沒傷而且就在應天府,就在自己眼前!
朱雄英聞言,笑臉瞬間變得落寞:“爺爺,您身體可好著呢,您….還要看著我坐到那個位置。”
但在大場麵上,朱雄英會怎麼應對,朱標一直心中存疑。
朱標隨口道:“還好吧。”
詹徽有些驚愕的看著朱雄英,不解的道:“太孫殿下,怎麼了?”
“咱….咱,好吧,怕一點。”
朱標眯著眼:“有膽!”
“好好好。”馬皇後一臉被打敗模樣:“是剛問,爹他啊,下午說不生你氣,而且我想去都可以去看他老人家,這是好消息。”
朱元璋不解的看著朱雄英:“啥意思?給咱說說。”
朱雄英點點頭。
朱元璋瞪大眼睛:“有嗎?我怎麼感覺才剛問!”
彆的不說,就說這股不怯生的勁頭,難得!
隨後,爺倆開始在花園裡散步。
“雄英,你這方法不錯,有風險,但收益也是極大。”
朱雄英的道理,不….或者說朱長夜的道理很簡單。
朱雄英看著詹徽,淡淡笑道:“詹大人,我說的,是朝廷抬高蓉城府的糧價!”
“是啊,送糧也行,不過要分批送,一點點送,隻要扛到秋收,就能解決蓉城之困,太孫殿下這個提議也倒是可行。”
“他們今天開了賭坊,咱看他明天還能留得住腦袋不。”
朱棣笑著看向他:“大侄子,問你個事,那方法你想出來的?”
朱元璋目光有些深邃,苦惱的道:“你知道咱,為啥要嚴格控製住賭坊,一經查到之後就嚴加處理嗎?”
朱棣聞言,摸了摸腦袋:“不信歸不信,拜下也不損失什麼。”
朝廷投入二十萬石糧食到蓉城府,這批糧食如果價格持續走高,那麼散戶一定為了利益,也會出麵拋糧。
朱標瞥了朱雄英一眼,這事兒.…確實有風險!
朱元璋一見麵,就罵罵咧咧說了起來。
朱雄英反問道:“那他們,還敢光明正大的鬥雞。”
“老十二?”朱棣錯愕,而後氣笑道:“那臭小子,什麼事都摸得快。”
馬皇後翻了翻白眼:“這事兒,你都問八百遍了。”
“運氣啊,這東西虛無縹緲但又真實存在,說不定是老天給的,那這四叔得去拜拜啊,你師尊那麼神,四叔求個保佑心安些。”
朱雄英微微行禮:“詹大人,師尊教過我要感謝幫助自己之人,方才詹大人苦心,雄英明白,謝謝詹大人提點。”
剛才詹徽給自己的提示,朱雄英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他的用心良苦。
叔侄倆繼續邊走邊說。
朱元璋笑道:“妹子,這咱激動嘛。”
朱雄英看到了,但….視若無睹。
朱元璋笑著建議。
他還是有些怯場了,小心翼翼站了起來,跑去找個角落安靜的坐著。
“況且,咱大明立國堂堂正正,治國也要堂堂正正,若是不能引百姓上正途,不能讓他們安居樂業,而是要從勾搭他們從兜裡掏出銀子,那這個朝廷成什麼了?咱這個帝王又成什麼了?”
馬皇後聞言,笑了起來:“是吧,那你還笑我,你也是半斤八兩。”
看到朱雄英這認錯的樣子,朱元璋又好氣又好笑。
“大侄子把我喊來,是有這一層考慮吧?”
心裡都樂壞了。
這個時候,蓉城市場的糧食會陡然多起來。
就這段話,他當時聽師尊講解了六次才聽懂。
朱雄英點頭道:“不錯,商人驅利,一旦散戶市場糧食多了起來,而市場需求過旺,那麼導致的結果就是整個壽州府糧食瘋狂抬價。”
“買錯的,那自然….是朝廷的了。”
一旦市場經濟達到這個最高峰。
朱元璋錯愕,而後大笑:“哈哈哈,對!半斤八兩,咱都怕爹,都半斤八兩!”
自打下午聽了馬皇後說老爹的事情,朱元璋心中很是激動,今夜更是輾轉反側,怎麼睡也睡不著。
朱標點頭,開始閉目沉思。
“固然朝廷設立初衷是兩文錢,但人的欲望最不可控,在這斂財的巨大誘惑下,朝廷官員會不會中飽私囊?百姓會不會不止於隻賭兩文錢?”
“父親!兩位大人!”
朱雄英沒有賣關子,繼續道:“一旦經濟杠杆偏向壽州府糧食散戶,那麼那麼囤積糧食的大戶商賈,勢必要朝散戶靠攏。”
最後一案是藍玉那波人,而那是因為他死了,若是朱標沒死,也就沒有這起案子。
“反正爹說了,你隨時可以去。”
爺倆拐了個角後,前方有幾個人圍在一起,身前壓著洪武通寶,場子中央還有幾隻大公雞鬥的毛唰唰掉。
朱雄英跑了出去,拉住詹徽。
就陪著老朱,在議論老爹。
.
….…….….….….
翌日。
在他身旁還跟著一個人,他的四叔朱棣。
讓他現在對大侄子這麼做,這….
朱棣著實下不來身份。
靜!
一片寂靜!
落針可聞!
朱標還在沉思的時候,詹徽已經激動的快要溢於言表了。
朱棣愣了愣,驚訝道:“師尊?那個….仙人?”
笑聲起,越笑越大聲。
朱元璋望向那鬥雞的幾人,雙手負後,平靜道:“賭博這種東西,是沒有下限的,人性貪婪,誰會隻買兩文錢?”
傅友文附和。
“壞消息是,爹暫時還不想見你,但我感覺不是不想,聽爹的語氣,他是不敢,至於怎麼個不敢,這我還真不知道。”
當時朱元璋聽朱標說出方法,眼睛都亮了,當場拍板用這方法!
這方法是豪賭,隻要成功就是大勝!
他賭!
“宏觀調控?”詹徽蹙眉。
朱元璋話是硬氣的,但那語氣卻色厲內荏。
不過。
詹徽在提醒朱雄英,甚至都恨不得將自己的應對之策和盤托出告訴朱雄英。
傅友文是戶部侍郎,他自然清楚,忙著回道:“朝廷都主動‘發國難財’了,他們一定會跟著下水拋糧!”
他站起來,讓一名太監抬了長桌過來,示意眾人圍過來。
這種建議,雖然冒險,但無疑偉大到極點的!
這皇長孫,這思維真的逆天了!
朱雄英倒也無懼諸位目光,甚至還端著茶咕隆咕隆的喝著。
詹徽行禮道:“太子殿下,能第一時間聽到蓉城危機解決之法,此乃我等榮幸,怎會因此怪罪太孫殿下。”
朱標點點頭,心中滿意極了。
半晌,詹徽便笑著道:“嗬嗬,太孫殿下的意思是,朝廷送糧過去是嗎?”
而這一刻,
角落裡的朱允炆都驚呆了。
而雄英卻想到了.…
朱允炆坐在最後麵,他平常威武的很,可這突然見到這些老一輩大官,要麼是身居高位如傅友文詹徽,要麼是震蒙古許久、自帶殺氣的朱棣,要麼是平時就怕的父親。
隨之而來的,就是糧食價格開始攀比壓價售賣。
他仿佛有說不完的話。
朱標他是不愁了,打小他就教他。
涉及到後世的經濟學,朱標和一眾官吏都聽的似懂非懂。
“嗯,一點,哎….妹子,實話和你說吧,咱沒你陪著壓根不敢去,咱確實很怕爹。”
朱雄英頓時醍醐灌頂,他知道,自己想問題想的太簡單了。
朱雄英笑了笑,繼續道:“大發國難財的,可不止蓉城那些糧食散戶,真正的大富賈們,手裡糧食一定多到令人發指,即便朝廷去借糧,甚至買糧,他們不敢給,也不會賣!”
想了想,繼續道:“雄英呐,怎麼把你四叔也給請來了,他對朝廷的事情,不太了解吧?”
頓了頓,
他繼續道:“現如今朝廷還有二十萬石糧食,不能像上次一樣,一次性調撥十五萬石過去。”
朱雄英看了一眼朱棣,心裡有些佩服他的智慧。
朱雄英說著,笑了笑,繼續道:“我也就是剛才看到他們在鬥雞,靈光一現,給您這麼一提。”
“你這把年紀了不睡個好覺,明天早朝受得了嗎?”
“咳咳。”
他已經將解決方案,話裡話外都透露給朱雄英了,這樣做雖然會死一些百姓,但無疑是最穩妥的。
什麼情況?
這方法真的有用嗎?
眾人不動聲色圍在一旁,雖然心裡萬般古怪,但誰也沒去打擾朱雄英。
這一夜,
見老朱越說越亢奮,一點睡覺意思也沒有,馬皇後索性也不睡了,舍命陪君子。
朱雄英笑道:“當然可以,隻是四叔,您以前不是不信鬼神嘛?”
朱棣看向朱雄英。
“咱不怕!”
“主要一開始,我沒想到那麼多,就是….就是看來錢快提了一嘴。”
他原本想訓訓大孫的,說話沒輕沒重,大明這江山社稷,多少人的喜怒哀樂在這裡,這話也敢亂說?
可聽大孫那孝順話,這氣啊,就生不起來了。
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
“因為宋朝藏富於民,朝廷卻沒錢,這麼個法子,確實可以最快累計財富入朝廷。”
“哎,等等,你這臭小子是偷換概念是吧?咱和你說的是鬥雞的事嗎?咱和你說的是賭坊!他們敢開個賭坊試試?”
“沒錯,此乃我等榮幸。”
這大兒子咋回事?說好聚人結果自己人不見了。
朱棣笑了一聲:“我離開應天府太久,的確不懂朝廷運作,但就這沒糧,我那北平可是沒少經曆啊。”
朱雄英攤攤手:“對,會降價,即便還高於尋常市場的糧價,不過那個時候百姓應該也能接受了。”
大半夜了,朱雄英不舍得打擾老爺子,想讓老爺子睡個好覺。
可那隻是父子私下交談,也沒外人,朱雄英當然隨意自然。
“好!”朱雄英不卑不亢,領著一行人入堂。
朱雄英回頭看去,些許驚訝:“四叔,你有事兒?”
馬皇後再次轉身看向他,認真的看著:“是嗎?”
“譬如如眼前這樣,找出一些鬥雞,朝廷將這些鬥雞示眾,讓百姓們和商賈們自由選擇進行賭注,隻要買對了,便可獲取高額報酬。”
朱雄英拿出朱砂大筆,在三個杯子外畫一個大圈。
朱元璋想了想,笑道:“哎.~妹子,你彆說,你說的這些話這咱還真聽過,還挺耳熟,的確是講很多遍了。”
“臭小子,你是不知道的,但咱知道,咱自小就是這樣苦過來的,沒人會比咱更了解底下人過得咋樣。”
他吧,去北平當王兩年了,平常都是人奉承他,也沒他奉承彆人啊。
“哎,重八,我也是頭疼,咱都快入土的人了,還怕爹呢,怕的有些想說的話都不敢說,這說出去我都沒臉見人了。”
朱雄英深吸口氣,認真道:“爺爺,我錯了。”
“爺爺,那可不!”
朱棣若有所思,道:“大侄子,依我看,如此….蓉城府內所有的糧食都會瘋狂抬價?”
朱雄英喜形於色:“多謝父親!”
朱棣眼眸明亮:“對,對頭!爹他一把年紀,是該好好養下身體,大侄子,你有心了。”
朱雄英繼續道:“現在蓉城府大戶不肯放糧,散戶偷摸在高價販賣,情況就是這個情況。”
朱元璋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情況緊急,隻能是深夜叨擾。”
可朱標認為,父皇他不會在乎的,他呀,隻要百姓能活,都不在乎!
“中!”
“你們,沒等太久吧?”
爹娘在他心中的比重,很大很大。
朱雄英點頭,並沒有多過解釋,他指著蓉城府糧食散戶和壽州府糧食大戶,道:“這兩個,我們叫它經濟杠杆。”
再仔細想想,大兒子的方法靠譜嗎?
連待人處事都不靠譜,方法真靠譜?
朱標起了懷疑。
“不過我還要提醒下,這有些冒險,前期朝廷抬高糧價,怕會讓蓉城百姓謾罵朝廷或者是爺爺,這有風險,餘下的事我認為諸位大人更懂,還是伱們自己權衡吧。”
朱元璋瞪大眼睛,溫怒道:“臭小子,這話你也敢亂說?”
“這個大圈,我們叫它經濟市場。”
朱元璋繼續說著。
“好,咱不說,你也彆說那些氣人的話。”
朱雄英笑著應允。
朱標,詹徽和傅友文三人麵色微變。
言畢,鴉雀無聲。
朱標吐出口氣:“那就麻煩兩位多等一會,允炆,去叫人來給兩位先生沏茶,咱們邊喝邊等雄英到來。”
朱雄英有些不理解:“為啥?這個法子難道不好麼?”
都不是什麼重要問題,他們的心神,都在朱雄英的方法上呢。
“大明的貧農還很多,你在應天府,看到的自然少,因為這是京師,可其他地方呢?”
“而且事先我是這樣想的,這方法得不到你們同意,那爺爺要把他給吵醒來聽,多不好啊。”
所有人都驚恐的看著朱雄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