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安南婚禮的,正是老祖母。
這應該是人類曆史上,第一場、也可能是最後一場由正神主持的婚禮了。
但老祖母的婚禮,和安南所想的完全不同——
老祖母並沒有念什麼禱告詞、也沒有祝福二位新人,也沒有詢問“是否願意接受對方”之類的流程。
她隻是平淡的講述著,兩個人的身份、功績——他們都分彆做過什麼事、有著怎樣的才能、擊敗過怎樣的敵人、是怎樣優秀的人。
隨後,老祖母取出了一枚漆黑的骰子。
她將它輕輕拋起,骰子的六麵同時滲出了光。安南與卡芙妮的身形,突然消失不見。
婚禮現場的空間,眨眼間化為了絢爛的銀紫色花海。那是銀爵士的某一代教宗培育、被銀爵士賜福的花園。
這外表類似月季的花,有著近乎透明的純白色花瓣。透過在日光之下,白到近乎發光的半透明花瓣、能夠隱約看到紫羅蘭色的枝葉。
白與紫交織的純淨花海,在風的吹拂下搖動著。
而穿著帶有蛾紋的黑紗連衣裙的女孩,安安靜靜坐在花園中。她黑色的卷發垂到肩膀,容貌精致而可愛,臉頰上還有些許嬰兒肥。
卡芙妮黑色的小皮靴被脫下,整整齊齊放在身邊。
她那近乎瑩白色的雙足踩在由白色花瓣墊起來的一塊平台上。她的雙腿並攏,大腿上擺著畫板,而裙擺也被卷起、露出白皙的小腿。
她抬起頭來直直凝視著太陽。赤紅色的瞳孔,在夏日的陽光下閃爍著琉璃般的質感。
而在她身邊站著的是,有著黑色及肩發的稚嫩安南。
安南穿著看上去和卡芙妮完全不在同一個季節的厚重長袍。那是繡著繁複銀色紋路的白色皮草,兜帽附近的一圈白色皮毛護住了安南脖頸,讓安南看起來給人一種毛茸茸的感覺。
和迷茫的卡芙妮相比,安南的瞳孔深邃而冰冷、如同深不見底的冰湖。即使看上去隻有七八歲,也在向外散發著寒氣。
在他身後,站著一個皮包骨頭的乾瘦老人。老人的臉頰凹陷、眼窩深邃、頭發稀疏,穿著如喪服般的純黑色修身短款服裝,雙手背在身後。
看上去,就像是安南的影子一般。
女仆遠遠站在一旁,似乎想要說什麼般伸出手來、欲言又止,但卻最終還是一言未發。因為安南身後的老人微微向她瞥了一眼,便讓女仆小姐噤若寒蟬。
“你在看的是太陽,”安南冰冷而平淡的聲音響起,“還是……曜先生呢?”
“是曜先生。”
卡芙妮聽話的答道。
她回過頭來,與安南注視著。
在看到安南的一瞬間,她的瞳孔微微顫抖了一下。
黑發的女孩有些畏懼的縮了縮腿,將抱膝而坐的姿勢變成了跪坐、將小腿收到了裙子下麵。就像是感受到了寒冷一樣。
“寒風、凜冬、冰冷的湖水……即使寒冷、卻沒有凝結成冰……”
卡芙妮喃喃道“以及,藏在昏暗湖底的光……”
聽到這話,原本隻是如神明般俯瞰女孩的安南,卻是突然眉頭一皺。
“……光?”
“我看得到,好明亮的光。”
卡芙妮注視著安南的雙眼,堅定認真的說道“就在最昏暗的地方,藏著最明亮的光。是比曜先生更加溫柔的光。”
聽到這話,安南終於是動容了。
他沉默了一瞬,走上前來。
安南蹲下握住了卡芙妮的手、食指無聲無息的扣在了卡芙妮的手腕上。而安南的左手,則像是在撫摸卡芙妮的臉頰般、搭在了她的脖頸處。
——實際上,那是用於測謊的技術。
“你叫什麼名字?”
他問道。
“……卡芙妮。卡芙妮·諾亞。”
卡芙妮答道。
比起安南的舉動,卡芙妮卻是更加訝異於,自己那冰涼的手與安南握在一起的時候、竟然是更溫熱的那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