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自認,自己僅是一介凡人。
但如果要說在“懦夫”與“瘋子”中選擇,那麼安南必然不會是前者。
假如那一瞬,安南所看到的“與我相似者”真的是蠕蟲。那麼安南絕不會如此的恐懼、憤怒、絕望。
在後來,安南重新得到了自己失去的記憶與“黑安南”的人格。
然而,安南的人格卻並沒有發生激烈的變化。這意味著就算沒有被反轉的冬之心對負麵情感的遮蔽,安南也絕不會變成一個在不可名狀的恐怖麵前發瘋的凡人。
但那時安南並沒有意識到這件事。
他將蠕蟲的存在,在自己心中無限拔高。因為安南已經聽太多人敘述過了這個存在。
不可視之敵、變之獸、非蛇之蛇、自我吞噬者、天車之影。許多許多人,不斷在安南耳邊重複著蠕蟲的強大、不可抵抗。
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對蠕蟲的【認知】?
“這些言論歪曲了我的感官,影響了我的理性。我在不知不覺間,也成為了承載著對蠕蟲認知的‘培養基’。但如果現在,冷靜下來重新思考……
“我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認為‘蠕蟲已經得到了實體呢’?”
隨著安南的言語。
他身下逐漸燃起光輝。
在安南身後,莊嚴的女武神浮現而出。
——但在安南麵前的鏡子中。
鏡中“安南”的身後,卻沒有和安南身後一致的崇高假身。
而是空空如也。
“是了,就是在你和我接觸那時開始。”
安南答道“告訴我,你已經得到實體的,就是你自己。”
【借我用用你的智慧和軀體吧……天車】
蠕蟲用安南的形象,對安南如此說道。
在失去了對具體細節的記憶後,等安南返回現世、他就將蠕蟲已經得到了自己的智慧與實體的消息說了出去。
——正因這個情報,正神們的計劃才發生了改變。
他們認為,既然蠕蟲已經得到了安南的智慧與實體,那麼安南就不適宜先飛升、再前往未來。
因為蠕蟲一定會安靜的蟄伏在未來,等待著安南飛升的瞬間——從未來逆流而上,徹底從命運層麵摧毀天車。
想要不被蠕蟲用時間與命運的力量摧毀,就隻能和蠕蟲出現在同一個時間段、逼緊到與蠕蟲貼身的程度。而這是唯一讓蠕蟲完全無法借勢的時間點。
但是,等安南來到未來的時候。
未來的人們卻是如此幸福、平安。
就算是這個專門被創造出來,用於囚禁蠕蟲的“教國”,也沒有因此而變得混亂無序。但蠕蟲明明隻要存在,就會改變周圍的氛圍……
那麼就隻有一個答案了。
“你騙了我,蠕蟲。”
安南答道“你根本就沒有得到我的‘軀體’,隻是得到了我的智慧。
“因為你就是我。你知道這種程度的騙局會被我識破,所以就攻擊了我、用壓倒性的負麵情緒淹沒了我的神智,讓我忘卻了其中的細節。
“再用我的信譽、我的智慧,來為你擔保……讓我親自跟眾神敘述‘蠕蟲已經得到了實體’這件事。讓這樣的言語變得可信。
“你讓我成長到了足夠殺死腐夫的程度,再讓腐夫來殺死我。於是腐夫的情報就到了我這裡,我會自己分析出你所希望我分析出的結果——也就是我必須來到這裡,不然就會被你所殺。
“但是達裡爾跟我說了另一件事。就連天車並不存在的情況下,凡人的升神都有可能成功。如果真的存在能夠從未來影響過去的蠕蟲,那麼他們就連一個都不可能活下來。
“會像西西弗斯一樣——如火般隕落。”
安南注視著鏡麵,平靜的敘述著。
鏡中的他,嘴角卻開始微微上揚。
“為什麼要意識到這種事呢?”
鏡中的“安南”歎了口氣“我們原本可以安安靜靜,合為一體。
“如同我曾經向你承諾的一樣……借我用用你的智慧和軀體。”
它漸漸露出一個開懷到誇張的笑容。
嘴角已經擴張到了人類不可能擁有的角度——它已經超過了半張臉的大小。而且笑容中,根本看不到口舌,而是漆黑一片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