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從無邊黑暗中醒來。
陸羽從床上一下驚坐而起,額上冷汗涔涔。
他還以為之前在梨園發生的一切,隻是一個夢,可已經消失不見的氣海,卻告訴他一切都是真的。
“該死!”
陸羽握緊拳頭,一拳砸在旁邊的牆壁上。
鮮血淋漓。
沒有氣海,他不過就是一個普通人而已,牆壁一點事都沒有,反而傷的是他自己的手。
血一滴一滴地從顫抖的指縫間流下,陸羽卻毫無所覺,因為跟內心的痛楚比起來,手上這點傷痛根本不算什麼。
“少爺,您這是乾嘛呀!”
忽然一聲驚呼傳來。
陸羽抬起頭,發現是他的侍女小竹,正驚慌失措地朝他跑來。
小竹小心翼翼地包紮好他手上的傷。
整個過程陸羽始終一言不發,氣氛安靜得可怕。
見到他這個樣子,小竹再也忍不住,淚水默默流了下來。
“你……哭什麼?”
看著小竹爬滿淚痕的秀麗臉龐,陸羽愣了一下。
“少爺,外麵都在說你非禮郡守之子項辰的未婚妻,被項辰廢去了氣海,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個廢人……”
“項辰的未婚妻?”陸羽錯愕。
“便是步家的步漪小姐,昨日郡守之子項辰向步家求親,步家已經答應了……”
陸羽身軀顫抖,胸中怒意猶如烈火般焚燒。
“他們……真的這樣說?”
“是的,步家與郡城府一齊向我們陸家討要說法,陸老太公還因此特意跟項、步兩家賠了不是。”小竹低聲說道。
陸羽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嘴角滲出血跡來。
項辰!步漪!
好一對狗男女!
不但奪走了自己的氣海,還要倒打一耙,反過來栽贓陷害自己!
這樣一來,陸家不但不能找他們討要說法,反而一把年紀的爺爺還得去跟他們低頭賠罪!
真是好狠毒算計!
“少爺,小竹知道,你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他們肯定是冤枉你的……”
“可是就算有再大的冤屈,你也不能折磨自己啊,你一定要振作下去,千萬不能倒下……”
“你是陸家三房唯一的希望,要是你也倒下的話,那陸家三房可就徹底完了……”
“小竹也要完了……”
小竹泣不成聲,聲音斷斷續續。
陸羽心中一軟,父親已經過世,母親更是連麵都沒見過,偌大一個陸家,真正跟自己相依為命的,也隻有這麼一個小丫鬟了。
的確,所有的人都對陸家三房虎視眈眈,要是自己也倒下的話,她的下場必然會十分淒涼。
“小竹,你放心。”
陸羽拭去嘴角的血跡,對著她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
“我不會放棄的,就算沒有了氣海又能怎麼樣,大不了一切從頭再來……我陸羽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就絕對不會倒下,陸家三房也不會倒下!”
“嗯!”
看到陸羽重新振作精神,小竹喜極而泣,拚命點頭。
“少爺,你昏迷了這麼久,一定餓了吧?小竹這就去給你弄些吃的來。”
說著,小竹便出去了。
其實陸羽並哪裡會餓,他的身心早已被憤怒與仇恨充滿,根本就沒有什麼饑餓的感覺。
隻是為了不讓小竹擔心,便沒有阻止她。
陸羽下了床,漫無目的地在居所走來走去。
此處正是陸家三房的院落所在,占地麵積不下百畝,亭台樓閣應有儘有,都是陸羽的父親陸天英生前創下的家業。
儘管所有的樓宇建築看起來都十分富麗堂皇,一片欣欣向榮的樣子,但事實上這些都隻是表麵現象。
過去的陸天英是修煉天才,是整個家族的榮耀,擁有這樣一片家業自然是理所當然,無人敢有異議。但隨著陸天英的逝去,依附於陸三爺的眾多擁躉逐漸離開,陸家三房的實力一落千丈,這樣一片家業反而讓陸家三房成為了一隻肥羊,引得各方覬覦。
正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陸羽會被步漪跟項辰算計,廢去氣海,奪走武極心丹,不也正是這個原因嗎?
而像步漪、項辰這樣,密謀算計自己的人,暗中不知道還隱藏著多少!
可以說,此時的陸家三房,已處於一片風雨飄搖之中。
陸羽腦中的思緒很亂。
雖然他告訴小竹自己會振作,可是麵對如此風雨飄搖的境地,他又失去了氣海,徹底成為了一個廢人,接下來到底該何去何從?
該怎樣應對下個月的四郡會武?
該怎樣才能保住三房的家業?
該怎樣才能重振父親的榮光?
……
不知不覺中,陸羽走到了父親生前練功的劍房。
劍房中的布置仍跟從前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除了它原本的主人已經不在……
看著這熟悉的場景,陸羽不禁一時失神,眼前浮現起一幕幕年幼時與父親在房間裡練功的情景。
往事曆曆在目,卻已物是人非。
陸羽雙目發紅,喃喃自語。
“父親,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麼辦?”
劍房之中一片靜謐,沒有任何回應。
陸羽慘然一笑。
當然不會有回應,父親十年前就已經在明劍城隕落,屍骨無存,自然不可能給自己任何回應。
可笑自己卻仍如同當初的孩童一般,渴望可以有父親的依靠,這本身就是一種懦弱的表現……
這樣的表現,怎麼配做三房的主人?
陸羽苦笑搖頭,正欲退出房間。
忽然腳下一滑,撞到了房中的書架上。
一卷字畫從書架上掉了下來。
陸羽顧不上疼痛,連忙將字畫撿起,展開檢查。
這間劍房裡的東西,都是父親生前珍愛之物,他自然也是格外愛惜。
好在字畫沒事,隻是邊角處摔出了一道褶皺,陸羽用手輕撫,很快就將其抹平。
他的目光卻不禁被卷上的內容所吸引。
卷軸上是父親生前留下的墨寶,上麵隻有四個大字:一息尚存。
筆力雄渾,鐵骨錚錚。
看到這四個字,無數久遠的記憶紛至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