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對女人充滿了深深的惡意。
槳聲燈影的汴河之畔，一大早就立起了數十個陰濕肮臟的木籠。
一群無辜的女人像豬一樣被粗重冰冷的鐵鏈死死地鎖住，通紅的雙眼呆滯地睜著，目光深處充滿了深深的絕望。
汴河兩岸早就圍滿了許多看熱鬨的宋人。
“這是要乾啥？”
“浸豬籠唄。”
“幾十個人一起浸豬籠？”
“你還不知道啊，這些娘們早就被金人糟蹋過了。”
“啊~！那她們確實該死。”
……
類似的交談不絕於耳，仿佛一群嗡嗡亂叫的蒼蠅，渾身散發著腐敗的惡臭味。
更有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不明就裡，拿起臭雞蛋、臟菜葉就朝著這些無辜可憐的女人身上扔去。
全然忘了，這些女人，曾經都是名門望族的大家閨秀。
汴梁城破，她們飽受金人的欺辱和淩虐；九死一生逃了回來，迎接她們的卻不是家人的安慰，而是毫不掩飾的鄙夷、嫌棄以及謾罵。
“你怎麼還有臉回來！”
“我們家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你為什麼不去死？”
“你為什麼不死在外麵？”
“我沒有你這麼不要臉的女兒！”
“你也配踏進我孔家的大門？”
……
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
身體上的痛苦遠遠比不上精神上的折磨。
“砰！”
冰冷響亮的鑼鼓聲響起。
一群國子監的讀書人簇擁著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來到了事先搭好的草台上。
中年男子姓孔，名端操，乃是聖人孔子之後，赫赫有名的衍聖公。
得知金軍攻破汴梁之後，一向騎牆派的孔府便立刻派出了孔端操北上。
對外宣稱北上抗金，保家衛國；實際上則是跟金人暗通款曲，敬獻殷勤。
誰知走到一半，孔端操便得知皇後朱璉竟然帶著一路人馬從金人的大軍中殺了出來，活著回到了汴梁。
而那些金軍的追兵們，更是被朱皇後打得節節敗退。
於是，孔端操便毫不猶豫地改變了行程，徑直奔赴汴梁。
一路上逢人便說自己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願以一腔熱血報效朝廷。
憑借著高超的話術、精湛的演技以及衍聖公一脈在讀書人心中的地位，孔端操的身邊很快便積累了一群名人雅士，地位和聲望更是直線飆升。
昨日酒宴上，有人談及大宋女子遭金人欺辱，丟失貞潔。這位衍聖公便勃然大怒，高喊道
“女子可死，絕不可失節！”
在衍聖公的號召下，這幫飽讀詩書的青年才俊們紛紛行動起來，將那些被金人淩辱過的女子全都逐出家門，關進了豬籠之中，準備今日一同沉入汴河之中。
“咳咳。”
孔端操清了清嗓子，望著台下烏壓壓的百姓，內心深處的虛榮在這一刻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子曰，餓死事小，失節事大……阿巴阿巴……”
洋洋灑灑說了一大通，說得底下人都開始打哈欠之後，孔端操這才喊出了那個讓無數人等待已久的字眼
“沉塘！”
“住手！”
一聲怒喝，從遠遠從街道兩邊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