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晧然將眾人的反應看在眼裡,顯得鐵麵無私地繼續道:“戶部執管大明的錢糧之事,每司負責一省之地,事務極為繁雜,非勤務者不可任也!今十三司郎中須全副精神注在事務,今日事今日畢,遲則生遲,弊亂之始也。今後事務本正堂均定下限期,限期不決則記過,記過多過者則……以失職而論矣!”
這……郎中失職?
眾官員聽到這番話,在感受到林晧然的鐵碗之時,亦是暗暗憐憫地望向了十三位郎中。卻是萬萬沒有想到,林晧然的第一板斧斬向了十三位郎中。
戶部郎中在京城算得上是地位崇高的官員,雖然沒能像吏部考功司郎中和文選司郎中那般可以直接無視督撫,但他們則是能夠節製於管轄屬省內的布政司和府縣級等官員。
偏偏地,他們今日卻是遇上了林晧然,脖子上被懸上了一把斬刀。
林晧然現在已經身居戶部尚書,將來入閣拜相是板上釘釘之事,內閣又有當朝次輔吳山撐腰。一旦他真想要將某位郎中進行調任,其實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哪怕各方爭鬥如何,亦不可能為了一個小卒再打上一場,特彆徐階早已經言明政務還諸司。以前在嚴訥的手下還能得過且過,但現在則很可能要被外放了。
“下官謹遵正堂大人訓示!”十三位郎中心裡是暗暗叫苦,隻是麵對著這位素有革新之名的新正堂,亦是紛紛無奈地拱手回應道。
他們其實亦是明白,林晧然給他們十三位郎中施加壓力,而他們想要保住自己的位置的話,那麼則相應地要對下麵施加壓力了。
林晧然看著十三位郎中的態度還算端正,便又是正色地訓示道:“受不得窮,則立不得品。戶部的堂食今後不得再開小灶,自本部堂而下,皆一起同堂同食,由專人管理!”
這……
原本事不關己的員外郎和主事則是暗暗叫苦,戶部的夥食是有了名的好,而他們官員更是好上加好。隻是偏偏地,林晧然竟然指向了這裡,直接取消了他們吃小灶的權利。
咦?
下麵的胥吏倒是頗為意外,不由得對這位新尚書生起了一些好感。
他們雖然沒有埋怨戶部的夥食,但看著跟那些官員的差距,心裡難免會有心理落差。特彆這些官員對戶部賬務頗為外行,真正乾活的卻是他們這些胥吏,現在夥食能夠處於一個水準線上,卻是令到他們的心裡感到了一些平衡。
海瑞在聽到這約法三章,亦是重新審視著這位高高在上的同鄉。
“下官謹遵正堂大人訓示!”眾官員一並施禮,麵對著如此強勢的新正堂,亦是隻能勉強接受這個安排了。
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現在林晧然出任戶部尚書,那麼一切自然是由他說得算了。
跟著官員說完這一切後,則是讓他們各自散去,而他則是開始熟悉這裡的新環境。
戶部正堂後麵是二堂,點卯的場所便在此,兩側是正堂屬吏的辦事之所。再後麵則是一處庭院,簽押房和火房均在這裡。
簽押房隻是比先前的稍大,但再進則是一間擺放著四個書架的房間。上麵堆放著書籍、卷宗,有著一張羅漢床,這裡可作作息或休閒之用。
另外還有一道小門,裡麵的東牆放置了一張精致的雕花大床,旁邊的衣櫃和洗漱用品均是齊全,宛如是自家的臥室般。
隨著地方的提高,待遇已然是有所相同,這亦是為何大家是削尖腦袋亦要千方百計地往上鑽的源動力。
“唯天下之至誠能勝天下之至偽;唯天下之至拙能勝天下之至巧。”林晧然在簽押房上掛起一個警示自己的話語,便是拉開了他執掌戶部的生涯。
這個嘉靖四十四年的四月,已然是顯得很不平靜。
隨著林晧然和高拱離開禮部,詞臣體係迎來了一次大調整。
太常寺卿兼國子監祭酒高儀升任禮部左侍郎,翰林院學士陳以勤直接升任禮部右侍郎,南京國子監祭酒潘成改任大常寺卿兼國子監祭酒,右讚善兼翰林檢討殷士儋升為翰林侍講。
不過在這場調整中,原本有望再進一步的裕王的老師翰林院侍讀學士胡正蒙突然病故,這位嘉靖四十四年的副主考官就此離開人世。
卻不知是張居正的命格太好,還是陳謹流年不利,原本他同樣有機會再進一步的,但因父喪要返鄉守製。
陳謹是嘉靖三十二年的狀元郎,又有著徐階為恩師,可謂是前程似錦。隻是在嘉靖三十四年,他奉命離京冊封藩府,因病逾期落職,被外放任惠州推官。
翌年,因治理地方政績卓著,經徐階提攜升任南京太仆寺丞,不久改任尚寶司丞,轉授南京國子監司業,今遷右春坊中允兼翰林侍讀。
正是在徐階的悉心栽培下,陳謹雖然有過外放的波折,但現在亦算是迎頭趕上,此次完全能夠謀得翰林侍讀學士的職位。
隻是人算不如天算,陳謹因為父喪而要回鄉守製三年,卻是錯失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已然是要落後於張居正等人。
另一方麵,由於胡鬆出任吏部尚書,加上徐階穩居於首輔之位,徐階對嚴黨殘餘分子的清算悄然開始。
吏部右侍郎朱衡“升任”南京刑部尚書,刑部右侍郎萬虞愷調任南京刑部右侍郎,甚至戶部右侍郎胡黃養蒙亦是受到彈劾。
另外,刑部以刑部尚書黃光升為首的官員上疏朝廷,請求調任刑科給事中歐陽一敬。
正是在這種種的亂象之中,五月已然是悄然來臨了,亦是迎來了五月的第一場大暴雨,正是瘋狂地洗刷著京城的宅子和青磚街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