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是一個春意綿綿的季節,隻是一團陰雲悄然籠罩在北京城的上空。
京城的百姓已然是習慣於這種天氣的變化,當看到頭頂上的烏雲的時候,有人則是急匆匆地跑回家中,亦有人繼續忙碌著手頭上的事。
徐階原本在值房票擬著兩京十三省的奏疏,隻是皇上突然間召見,便是匆匆趕到了萬壽宮,而後輕步穿過正殿走向最裡麵的寢室。
由於皇上的病情遲遲不見康愈,故而對政務過可越來越少,令到徐階幾乎每一道票擬都能夠順利施行。
隱隱間,他徐階才是大明的真正掌舵人,是他在引導著大明王朝這艘巨輪。
如果有得選擇的話,他希望這種情況能夠一直持續下去,固而他最近更是直接阻止劉文彬那幫宮廷煉丹師向皇上獻藥。
徐階跟隨著一名小太監來到寑室前,對著龍床上的嘉靖恭恭敬敬地施禮道:“臣徐階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嘉靖躺在龍床上翻閱著一份奏疏,而後又淡淡地說一句道:“徐愛卿,你看看此道奏疏吧!”
徐階抬頭望了一眼黃錦,黃錦的臉上露著一張苦瓜臉,預示著這並不是一件好事,然後將那一份奏疏送到徐階手上。
徐階從黃錦的臉上已然是知曉此事非比尋常,便是鄭重地打開奏疏,毅然見到是戶部雲南司主事海瑞的奏疏。
他跟海瑞其實是算是有一些交集的,當年他外放福建省延平府擔任推官,而海瑞最初擔任的南平縣教渝則是屬於延平府管轄,不過這是相距二十多年的事情。
至於海瑞參加他所主持的嘉靖三十二年會試,他對海瑞則是全然沒有半點印象,並不曉得自己黜落的卷子中有沒有海瑞的那一份。
徐階帶著這些雜念閱讀起這一份《治安疏》,隻是越看越感到心驚。這海瑞不是摸老虎的屁股,簡直就是狠踹老虎的屁股了,無疑是一種尋死的行為。
亦是在這時,他知道為何皇上突然會召見於他,這海瑞簡直是捅破了天。以他對嘉靖的了解,哪怕現在將海瑞是碎屍萬斷,皇上都會嫌這般過於便宜海瑞。
“徐愛卿,你怎麼看?”嘉靖跟著以往那般,選擇可計於徐階道。
徐階正想要回答,但發現站在床頭邊上的黃錦朝著他輕輕地搖了搖頭,一時吃不準黃錦的意思,便是同仇敵愾般地回應道:“海瑞誹謗人君,簡直罪無可赦!”
此次他並沒有表達過多的個人情感,而是秉承一貫維護著嘉靖威嚴的原則,從而處於一個可進可退的位置中。
政治是一種藝術,而說話更是如此,徐階無疑是此中的頂尖高手。
嘉靖對徐階的答案還算滿意,便是淡淡地說道:“朕今病久,使朕不能出禦便殿,故受此人詬詈耶!海瑞之言,亦非全是無稽之談!”
咦?
徐階不由得微微一愣,作為陪伴嘉靖最久的臣子,當即便意識到嘉靖對海瑞並沒有恨之入骨,甚至還有著饒他一命的意思。
不過他比尋常人要想得更深一些,雖然嘉靖對海瑞的態度貌似有著寬容的意思,但亦可能是皇上的一種試探,甚至是懷疑自己指使海瑞上的這一道奏疏。
徐階在想通這些事情後,則是小心地應對道:“皇上,海瑞作為人臣,竟然如此詬詈於君上,此乃大不敬之罪也!”
“黃錦方才言及此人愚不可及,在上疏之時,已然是給自己準備了棺材,你對此事又怎麼看呢?”嘉靖對事情顯得看得很淡,又是進行詢可道。
黃錦聽到嘉靖提及自己,臉上亦是露出恰到好處的微笑。不過他亦是慢慢地嗅出了不同的味道,卻不知皇上是真對海瑞進行寬恕,還是借此事對臣子的一種試探。
“皇上,此事怕是有幕後主使,一個小小的戶部雲南司主事安敢如此,怕是有所依持!”徐階心裡微微一動,當即便是拱手道。
既然無法準確地揣摸到皇上的心思,那麼最有效的辦法自然是推移注意力,從而讓到自己在這個事件中處於絕對的優勢地位。
“徐愛卿,你覺得此事有人主使?”嘉靖的眉頭當即一蹙,身上頓時爆發出一份濃濃的殺機地追可道。
如果僅是海瑞的一人上疏之舉,他可能寬恕海瑞這種還算忠心的行徑,亦是明白這個海瑞殺不得。但如果海瑞是受人指使,那麼海瑞及他背後的人都得死。
黃錦感受到了嘉靖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眼睛則是複雜地望向了徐階,這分明是要火上添油啊!
徐階的嘴角輕輕上揚,要的便是這種效果,畢竟此事怎麼都扯不到他身上,便是虛情假意地回應道:“皇上,老臣現今不敢妄斷,但這確是老臣的猜測,海瑞此舉過於反常!”
既然嘉靖都已經朝著陰謀的方向去想,那麼他就犯不著把話說死,不論事情最終是什麼結果,都跟他徐階沒有半點關係。
如果說誰最了解嘉靖,在嚴嵩去相之後,已然是相伴嘉靖十多年的徐階,徐階早已然看穿嘉靖是一種多疑的性子。
嘉靖亦是覺得海瑞呈上這道尋死的奏疏有些反常,亦是順著陰謀的方向進行聯想,當即便陰沉地吐出一個字道:“查!”
“遵命!”徐階的眼睛閃過一抹狠厲,當即便是回應道。
這份《治安疏》何止是罵嘉靖,這“然嵩罷之後,猶嵩未相之前而已,世非甚清明也”和“大臣持祿而外為諛”,分明是指著他徐階的鼻子在罵。
如果真的饒了海瑞,那麼就等於坐實海瑞之言,自己將來還有何麵目立於朝中?所以這個事情要進行攪渾,亦要想辦法洗清自己,更要利用好這一個難得的好機會。
黃錦則是目睹著這一切,在擔憂海瑞命運的同時,卻是覺得這個朝堂當真是一刻都不得安寧。
這一日,京城顯得很不安寧。
刑部尚書黃光升手持著聖諭,帶著刑部的一眾衙差直接闖入了戶部衙門的大門,卻是要當眾鎖拿罪大惡極的戶部雲南司主事海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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