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地,寒窗數十載,好不容易考取功名,以為能夠一展平生抱負。結果十五年間的仕途卻沒撈得什麼實權,生活跟南京城那幫富貴閒人一般無二,最終連官蔭出身的嚴世蕃都不如,難免會造成心理失衡。
最為可恨的是,跟自己同年考取進士的李春芳官拜次輔則罷,連那個小輩張居正亦是即將入閣,這實在是太過氣人了。
亦是如此,這個事情已然是存在著認知偏差,或許大家都認為徐階是關照弟弟徐陟,但徐陟卻是認為徐階是在故意打壓於他。
徐陟上疏彈劾徐階固然令人震驚,但其實亦是合乎常理。至少在徐陟個人看來,他的仕途正是毀在自己親哥哥手上,成為哥哥的政治犧牲品。
徐階深深地望了一眼林晧然,卻是知道論到辯論口才壓根不是林晧然的對手,此次恐怕還得吃下這個啞巴虧。
好在事情倒不算太過麻煩!不論是徐陟指責自己為名聲而打壓於他,還是自己當年不敬父母,亦或者是兩個兒子在家鄉為惡,這些都是一種空口無憑的指控。
最為重要的是,他跟徐陟終究是親兄弟,而徐陟此時恐怕亦是知曉出了誤會,想必不可能真要對自己下達狠手。
正是如此,此事最大的壞處是自己恐怕要留下一點汙名,卻不知後世的史書會如何看待自己這位賢相了。
徐階理清了思路後,便是將手中的奏疏輕輕地放下,對著在場的人溫和地道:“此事本是我徐家的家務事,卻不想被徐陟因誤會捅到了朝堂,我一會便前去乾清宮當麵向皇上解釋!”
李春芳和陳以勤自然不會反對,亦是配合地點了點頭。
很顯然,徐階是希望這個事情能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通過一種比較平淡的方式處理掉這個事情。
郭樸的眉頭微微蹙起,卻是扭頭望向林晧然。
卻還不等林晧然有所反應,一直在旁邊看戲的陳洪卻是突然對著眾人朗聲地道:“傳皇上口諭!”
徐階等人一聽陳洪竟然帶來了口諭,當即紛紛從座椅上站了起來,卻是來到陳洪前麵準備跪迎這一道聖意。
“皇上說了,免跪!”陳洪看著徐階作勢要跪下來,卻是進行提醒道。
卻不知是故意還是巧合,徐階的腿剛好彎了半截,卻突然聽到這麼一句,令他生生地止住要跪下去的動作,結果整個人差點因此而摔倒。
郭樸和李春芳等人不由得憋著一絲笑意,卻是站在徐階的身後,顯得好奇地望向陳洪。
陳洪迎著眾人的目光,卻是望向徐階一本正經地道:“徐閣老,今親弟上疏彈劾你三宗罪,請上疏自陳!”
這……
李春芳和陳以勤聽到這道旨意,眼神複雜地望向旁邊的徐階。
此次彈劾並不算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以徐階現在的地位和聲望,加上大家不好指控徐階是故意打壓徐陟,徐階肯定還不會輕易倒台。
隻是麵對著這一次彈劾,皇上竟然下旨勒令徐階上疏自陳,證明聖眷離徐階是越來越遠了。
“臣領旨!”徐階亦是意識到隆慶對他的疏遠,當即便是恭敬地回禮道。
他其實早已經意識到這個問題。雖然他成功地阻止了刁民冊試行蘇鬆,但此次終究是阻止了隆慶頒布的法令實施,已然是會惡化自己跟隆慶的君臣關係,進而留下了一定的隱患。
隻是讓他萬萬想不到,這個隱患爆發得如此之快,隆慶竟然借著弟弟彈劾他的這道奏疏故意給他難堪。
不過經曆四十五年官場的風風雨雨,他並不以為此次彈劾能夠讓他丟官罷職,心裡卻是沒有過於擔心。
“皇上的旨意雜家已經帶到,兩京十三省的奏疏亦是勞煩諸位大人,雜家告辭了!”陳洪指了指身後的那堆奏疏,而後便是轉身離開。
徐階看著陳洪離開的身影,先是發出一聲歎息,然後向李春芳囑咐道:“子實,今日我的奏疏便交由你進行票擬,老夫這便回家寫一份自辯疏!”
由於遭到高級官員的彈劾,特彆這一次還是自己親弟弟的彈劾,而今皇上更是勒令他上疏自陳,已經是要擺正姿態回家反省並上自陳疏,甚至還會是一份以退為進的請辭疏。
“下官遵命!”李春芳麵對著徐階的請求,當即恭敬地回應道。
徐階跟著其他二位閣臣輕輕地點了點頭,卻是沒好氣地瞪了一眼林晧然,便是朝著外麵大步走了出去。
李春芳目送著徐階離開文淵閣,知道這場內閣會議到此為止,而他今日的票擬的任務量已經是平日的數倍之多,卻不是一件輕鬆的活。
“次輔大人,咱們再議一議吧!”林晧然看著李春芳要讓人將那些奏疏帶回值房,卻是微笑著說道。
李春芳林晧然這個話,當即扭頭望向林晧然疑惑地詢問道:“林閣老,你還要議什麼?”
郭樸和陳以勤亦是好奇地扭頭望向林晧然,卻不知林晧然又要唱哪一出,更不知還有什麼值得閣議的事情。
“禮科都給事中事涉收財營救陳伯仁,今日更是借職權以挾公報私,請將其革職!”林晧然迎著眾人的目光,卻是微笑地將事情說出來道。
什麼?
李春芳和陳以勤聽到林晧然竟然現在便要對剛剛封駁政令的王治揮下屠刀,既驚訝於林晧然的凶悍,亦驚訝於林晧然的速度,顯得難以置信地瞪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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