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新春佳節到來,京城連續迎來了幾天晴朗的好天氣,年初三的天空湛藍而萬裡無雲,像是碧玉一樣澄澈。
一大幫身穿誥命服的婦人陸續進宮,如約來到這座頗有氣勢的坤寧宮中,致使這裡顯得十分熱鬨的樣子。
陳皇後頭戴雙鳳翊龍冠,裡麵是鞠衣、大衫、霞帔,結合著她那份氣質,彰顯著她母儀天下的風采。
“命婦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眾誥命夫人看到陳皇後如此打扮,便是自覺矮了一頭,卻是不論她們心裡如何看待陳皇後,此時顯得規規矩矩地施禮道。
雖然陳皇後不得皇上寵幸,亦沒有子嗣做為資本,傳聞極度節儉且吝嗇,但這位終究是大明王朝的皇後,身份和地位便擺在這裡。
陳皇後正跟著吳秋雨、馬夫人和郭夫人等人在西暖閣中閒聊,對著見禮的幾位誥命夫人溫和地抬手道:“免禮,請先入座吧!”
由於時間尚早,且邀請的人員還沒有到齊,而今卻還沒有開席,桌麵上隻是擺著茶水和宮廷的糕點。
各個誥命夫人亦是有著固定的座序,便是紛紛依序入座,同時忍不住多瞧一眼陳皇後,很多人感到了皇後跟以往似乎有些許不同。
陳皇後似乎是渾然不覺,繼續跟吳秋雨、郭夫人和馬夫人拉著家常,令這裡的氣氛顯得其樂融融的模樣。
在這種融洽的氛圍中,越來越多的誥命夫人按時到來,而往往都是自以為有身份的客人落在最後。
陳皇後看到時間已經差不多的時候,便是對著旁邊的一位婦人詢問道:“沈尚宮,翊坤宮什麼情況呢?”
身穿女官服的中年婦人一直沒有絲毫表情般地站在皇後旁邊,這時聽到這個詢問正要回答,結果門口恰好有了動靜。
眾人放眼望向門口,正是姍姍來遲的長公主和李貴妃。
長公主體胖身短,相貌平平的模樣,臉上生著幾個雀斑,身穿那一套標準性的公主服,卻是殷勤地扶著邁過門檻的李貴妃道:“嫂子,當心這道門檻!”說著,又是進行抱怨道:“這坤寧宮亦真是的,門檻弄得這麼高做甚呢!”
聲音並沒有刻意放大,但卻足夠落到在場之人的耳中,令在場的誥命夫人不由得默默地交換一個眼色。
幸得是生在帝王家,單憑長公主這張讓人生厭的嘴,肯定會被人將嘴打成臘腸不可。
李貴妃今年已經二十三歲,而今肚子再度隆起,已經是懷上了第二胎,手裡的籌碼無疑再添一個。
在權衡再三後,她亦是決定前來赴約,來到堂中規規矩矩地施禮道:“皇後娘娘,妹妹來遲了,還請勿怪!”
卻是不等陳皇後進行回應,旁邊的長公主便是當即挖苦道:“皇後嫂子,前些天連給我家恩兒的紅包都是摳摳唆唆的,怎麼今日有銀子置辦酒席了?”
這……
眾誥命夫人雖然知道這位長公主曆來目中無人,但如今當眾如此挖苦皇後,這個做法已經是有些過分了。
吳秋雨的眉頭微微蹙起,自打上次長公主有意跟他家結親後,亦是開始厭惡這個目中無人的長公主,但沒有想到這個長公主竟然如此無禮。
“哀家不像長公主每年能得到朝廷二千石祿米,我娘家亦不像李家從事商賈之業攢得豐厚家財,故而今日的酒宴一切從簡!”陳皇後的臉色古井無波般,顯得不鹹不淡地回應道。
長公主聽到“商賈之家”心裡卻是極為不喜,當即便是進行暗諷地道:“我既是出身皇家,血脈如此金貴,自是要由朝廷供養。隻要不像固康伯賭博成癮,日常的用度花銷還是足夠的。隻是你置辦的的這場酒宴若是過於寒酸,怕是又失我皇家的顏麵,給我皇帝哥哥丟臉了呢!”
這……
眾誥命夫人聽到長公主竟然連堂堂的皇後都如此擠兌,發現這不是目中無人,簡直是故意過來找茬的。
郭夫人和馬夫人等人對皇後極有好感,而今看到事態發展至此,不由得擔憂地望向陳皇後。如果這場酒宴過於寒酸的話,那麼當真是要被嚼舌根了。
吳秋雨知道這場酒宴確實寒酸,卻是不由得更加擔憂地望向陳皇後。
隻是讓人頗為意外的是,陳皇後的涵養顯得極好,並沒有被長公主這番無禮的話所觸怒,卻是讓人給李貴妃先安排座位。
“哀家做事自有分寸!”陳皇後淡淡地回了一句,而後對著囂張嘴臉的長公主又是說道:“既然你來了,倒有一件事情得跟你說一說!”
“什麼事?”長公主發現皇後的氣質跟著以前明顯有所不同,卻是突然想起自己的女官今日到現在都沒有出現,當即便是警惕地詢問道。
陳皇後迎著長公主的目光,顯得雲淡風輕地說道:“負責你長公府女官何尚儀昨晚找上哀家,自稱年邁要歸鄉,哀家已經同意了!”
大明沿續周、漢、唐的女官製度,設置了“六局一司”,分彆是尚宮局、尚儀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寢局、尚宮局和宮正司。
六局的主官級彆是正五品,宮正司的主官級彆是正六品,分彆掌管宮廷管理、禮儀、服裝、餐飲、住宿、考核等工作。
明朝的女官選拔有著嚴格的標準,要對備選女官的品德、家庭、才貌等等進行考察,由禮官進行麵試並錄取。
如洪武十七年,敕諭:蘇、鬆、嘉、湖及浙江、江西有司,民間女子年十三歲以上、十九歲以下,婦人年三十歲以上、四十歲以下,無夫者,願入宮備使,令各給鈔為道裡費,送赴京師。蓋女子以備後宮,而婦人則充六尚也。
換而言之,上年紀的婦人會直接封女官,而年輕的女子則暫時充當宮女為備用女官,故而她們亦有可能被皇上寵幸而成為妃子。
對於離開亦是有著明確的規定:“服勞多者或五載六載,得歸父母,聽婚嫁。年高者許歸,願留者聽。現授職者,家給與祿。”
如一位名叫黃惟德的女官,在洪武年間從廣東南海千裡迢迢來到南京,後來又到北京,直到宣德七年乞骸南歸,在宮廷之中渡過了大半生。
值得一提的是,隨著宦官的地位逐漸的提升,女官受宦官的排擠,一些重要的職務亦是不斷被宦官所取代。
按大明朝的規定:公主下嫁必須配帶一名尚儀局女官,負責處理公主的一切事務,而長公主自然不會例外。
由於公主代表著皇家的顏麵,卻是不許有違禮法的事情發生,不說跟其他男子偷情之事,甚至駙馬過世亦得守貞節。
女官在其中扮演著監督者的角色,卻是規範著公主的言行舉止,並不受公主的節製,而她僅是聽命於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