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芳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幽怨地望了林晧然一眼,敢情林晧然這是要讓他自己的親妹妹掛帥出征。
林晧然並不感到尷尬,顯得一本正經地解釋道:“所謂舉賢不避親!此次掛帥之人既要有謀略,亦得在軍中有一些威望,加之冠巾伯能文能武,我認為冠巾伯是最合適的人選!”
倒不是他徇私,這確實是一個實情。
雖然他一直詬病妹妹過於貪玩,但論到軍事能力和個人聲望,確實是自己妹妹才能完成速戰速決的戰爭目標。
特彆朝廷選用主帥人選一直都傾向於文官,自己的妹妹早年便是以文官發跡,而今擔任主帥卻比戚繼光、石華山等人都更沒爭議。
“出征的人選自然是由你來敲定,但朝廷還是要看結果,不然此次你的麻煩定然不會小!”李春芳對林平常沒有偏見,但還是認真地告誡道。
林晧然知道李春芳這是一番好意,亦是認真地點頭道:“如今的局麵來之不易,我不會有居心叵測之人有可乘之機!”
這場戰事看似冒險,但從決定嚴懲楊應龍開始,他便已經對所有可能突發的情況都進行了推演。至於如今征伐播州楊氏,他更是早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
當然,很多事情都是“謀事有人,成事在天”,能不能取得預期的效果還得依仗自己妹妹是否能執行好自己製定的方案。
李春芳深深地望了一眼林晧然,感受到林晧然眼睛中的那份決然,心裡不由得感到一絲的無奈和欣慰。
自他入仕以來,見到過太多的朝堂爭鬥,亦清楚地看到各個利益集團的貪婪。哪怕是被譽為賢相的徐階,不過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隻有在林晧然身上,他才看到了罕見的實乾精神,看到了大明崛起的希望,亦看到了一個擁有大魄力要改變這個王朝的人。
在很多官員的眼裡,自己這個首輔不僅沒有前任嚴嵩和徐階那份的大權獨攬,而且著實沒脾氣了一些。
隻是他的心裡十分清楚,之所以會造成這個局麵,一方麵是他的性格使然,一方麵則是早已經厭倦了黨爭,另一方麵是他更願意看到如今擁有朝氣的內閣。
進入官場二十年,直到現在他才感覺自己真正在做事情,亦是這個內閣才真正著手於民生和革除弊政。
試問麵對這種利國利民的局麵,自己還有什麼理由打破這種平衡,卻是讓朝堂重返那種無休止的爭鬥中呢?
正是如此,哪怕他已經是當朝首輔,但他亦是願意充當綠葉。隻希望這個朝堂少些內耗,大家一起齊心協力拯救這個岌岌可危的王朝。
兩人達成了統一思想後,林晧然跟李春芳對一些可能出現的“意外”進行探討,然後才安心地離開。
僅是兩天後,楊烈豎起反旗的消息傳到京城。
其實西南土司叛亂早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這些西南土司擁有著高度的自治權,稍有摩擦便會反叛於大明。
大明為此還提出“改土歸流”的政治方針,但由於地方官員的貪婪加上土司的強大,一些地方總在流官製和土官製中搖擺不定。
特彆大明軍隊日益腐化,很多地方上的剿匪都需要依仗土司的軍隊,致使這幫土司的氣焰更加囂張。
隻是在得知這個情況的時候,很多官員顯得十分震驚地道:“播州楊氏跟我們漢族本是一家,一直都極度擁護我們大明,楊烈怎麼會造反呢?”
播州楊氏的先祖始於山西太原,已經紮根在播州長達七百年之久。他們是地地道道的漢人血統,至今跟山西太原的楊氏往來甚密,甚至跟楊博都有往來。
按說跟大明有如此親密關係的楊氏不應該造反,但偏偏在這個時候豎起反旗,卻是打得很多官員是始料不及。
“楊氏經營播州七百年,而他的土司是公認最強的,如今如何是好呢?”一些官員有得知情況後,顯得十分擔憂地道。
播州楊氏作為西南地盤最大的土司之一,加上擁有七百年的底蘊,已然可以稱得上是“西南的一頭狼”。
如此強大的楊氏突然間舉旗反叛大明,對於大明王朝的安定而言,無疑又是一場巨大的挑戰。
卻是誰都沒有想到,楊烈了讓自己兒子楊應龍能夠逃脫大明律法的製裁,竟然選擇公然豎起了反旗。
值得一提的是,在楊烈的檄文中,卻是將矛頭指向了林晧然,將他起事的原因歸咎於“林晧然試圖迫害他們楊氏一族”。
麵對著楊烈的這個控訴,林晧然卻是充耳不聞般,跟往常一般乘坐轎子前去紫禁城參加早朝。
冬天的晝短夜長,故而早朝的時點還得在金鑾殿上燃燒蠟燭。
身穿龍袍的隆慶打著哈欠走上金鑾殿中央那張龍椅,隻是整個人仍舊是無精打采的模樣,卻是忍不住打著哈欠。
隨著他的女人越來越多,加上在鼇山燈出現後,他的夜生活越來越豐富多彩,故而生物鐘早已經混亂。
麵對殿中這幫熟悉的群臣,他的眼睛帶著分泌而出的眼淚,又是忍不住打起一個大大的哈欠,然後抬手淡淡地道:“平身!”
“謝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五位閣臣率領著百官,顯得恭恭敬敬地謝恩道。
陳洪扭頭望了一眼哈欠連天的隆慶,跟以往那般按著流程辦事,對著殿中的百官唱道:“有事請奏,無事退朝!”
冬日初升,金燦燦的朝陽落到那個鋪滿積雪的紫禁城上。
金鑾殿的蠟燭已經熄滅,這裡的大殿已經變得敞亮起來,一縷帶著暖意的陽光透過窗戶落在殿前。
經過官員的輪番上疏後,奏事已然輪到了科道言官一級。
“皇上,林閣老此次在楊應龍一案上,不能分清利害關係,執意對宣慰使碭烈的兒子楊應龍緝拿至京城審判,迫使楊氏反叛於大明。林閣老其罪難恕,請皇上令其居身思過!”刑科給事中張繼憲先是望了一眼王國光,然後站出來上疏彈劾道。
王國光看到張繼憲站出來,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