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月夜幕壓塌山峰,染血星辰湧出黑潮。
它們侵蝕所有然後淹沒所有,最後讓世界陷入沉淪。
所有光明和溫暖都在消失。
克萊恩沒有時間絕望,他懷中抱著個封在水晶裡的嬰兒,在這樣的末日中逃啊逃,麵目模糊的同伴們一個個倒下,然後被黑潮徹底吞噬,世界在他身後崩塌,最終隻剩有晦暗太陽墜落的最後一座蒼白浮島。
那是僅有的光明。
也是讓他堅持下去的希望。
身後的黑潮越是靠近,他懷中水晶的裂紋就越多。
沉睡其中的嬰孩也越痛苦。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隻能不停地逃。
可蒼白浮島並不是末日中的避難所,而是通往終點的墳墓。
眼冒綠光的豺狼尾隨在他身後慢慢給人留下傷口,有著劇毒的蟲蛇隱於樹冠與草叢醞釀致命殺機,吸血食腦的蚊蠅們更是殺之不絕,貪食新鮮血肉的蒼鷹在頭頂盤旋……
島上的所有生靈都想殺死他,然後分食他和他懷裡的嬰孩。
早就感覺不到疼痛的麻木身軀上不斷新添傷痕。
鮮血已經快流儘。
克萊恩卻除了逃跑什麼辦法都沒有。
疲憊的眼睛被啄嚇;
酸臭的血肉被撕扯;
腐朽的骨骸被染黑……
就算這樣傷痕累累,依舊有某種意念支撐著他繼續逃跑,他隻知道不能把懷裡的嬰兒交給黑潮裡的東西,穿過叢林、越過河流、攀上山峰、直到前方再也沒有路。
身體殘破得快沒有人形的克萊恩站立在斷崖邊。
前方近百米的裂穀,沒有可以通往對麵落日墓地的橋。
身後追擊的惡獸們,全都停在百米外斷去他的所有退路。
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暫停。
看著水晶裡從未蘇醒過的嬰孩,隻剩本能的克萊恩發出無聲歎息,絕望地看了眼身後蠢蠢欲動的惡獸們,他向前踏出一步,用儘所有力氣把封存在水晶裡的嬰孩扔向對麵,扔向仍保留太陽光輝的地方。
任由自己被瘋狂的惡獸撲倒、撕碎和啃食。
可天上的蒼鷹截住了那個嬰孩。
黑暗也徹底淹沒他的意識。
“啊!”
被噩夢驚醒,克萊恩捂著心口在陌生房間中猛地坐起身,心臟劇烈收縮的痛苦讓他感覺自己馬上就要猝死,沾濕衣衫的冷汗結合清晨冰寒,真的差點把人直接送走。
還好還好,非凡者並不是普通人。
“小醜”掌控身體的能力很快幫他脫離危險,避免經曆夢中猝死的悲慘經曆。
那就真的太倒黴了。
靠著溺水者求生般的深呼吸恢複些狀態,他終於能仔細審視自己的噩夢。
作為“占卜家”,他的夢境往往是某種靈性啟示。
像這樣劇烈到足夠讓他猝死的情況,也意味著危險的層次。
或是現在,或是將來。
可真正去回想,他又感覺沒有解讀的必要,因為結果實在太簡單直接了。…絕望!
沒有任何希望的絕望!
既然是這樣,那強行解讀就意味著直麵危險。
他可沒有在迷霧城前往灰霧之上的想法。
用袖子擦掉額頭的冷汗,想起昨晚進入迷霧城的經曆時,他苦笑著搖搖頭。
危險不就在身邊麼?
昨天還在路上遇到個看電影的可怕天使。
那可是各大教會的教宗、教皇或牧首,能被稱為“祂”的強者。
“真是太日常了。”
低聲感慨著起床,看著放在床頭櫃上的鐵質糖果盒與混亂徽章,他突然有些迷茫,如果不加入迷霧城,今天下午他就會被驅逐,從而回到外界。
然後呢?
離開迷霧城後,他又該做什麼呢?
對了,要先回去看看班森和梅麗莎,要去看看廷根怎麼樣了。
那接下來呢?
要回到教會繼續做值夜者嗎?
不行!
不能回到教會!
經曆過邪神子嗣事件然後死而複生,這種事怎麼都是瞞不住的,作為曾經的值夜者,他很清楚教會是怎麼處理他這種人類封印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