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宋靠在椅背上本來有些昏昏欲睡,聽到沈愈的話馬上來了精神,“我就說嘛,我老宋的眼力絕對有譜,就是不知道這畫是誰的真跡啊?”
噗嗤!
李惠芸掩嘴笑了起來。
老宋也是一笑,絲毫不動怒,“你這妮子不懂畫,老頭子我是否能看出畫的好壞,與我知不知道此畫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這兩者之間並不矛盾,我能收到這幅畫,本身就可以說明我眼力好。”
李惠芸嬌笑道“好好好,您老眼力好,這總行了吧。”
沈愈平靜的說“是八大山人的真跡。”
老宋雙掌相擊,露出一個極為誇張的表情詢問道“是清初四僧之一朱耷的真跡?”
沈愈露出一個微笑,“沒錯,您老撿的這漏不說是一舉成名天下知吧,反正您送財大爺的‘美譽’肯定是要丟掉了,並且也能在眾多藏友中徹底揚眉吐氣一次。”
老宋搓了搓手問“這畫肯定很貴吧?”
沈愈點點頭“當然,最近幾年八大山人真跡的拍賣價格屢創新高,像這種大幅尺寸的畫基本沒有低於六百萬的。
“上拍後更是往往會破千萬,宋伯,恭喜您撿到一個大漏,那哥窯瓷器打眼的錢跟這畫比起來,已經算不得什麼了。”
“哎呀小沈,你趕緊給我講講你是從哪裡看出來的,我也好跟彆人吹牛去。”老宋簡直是樂開了花,有些意思的是,他並不是覺得這幅畫值錢才高興,而是因為這幅畫是真跡,他有了撿漏吹牛的資本而高興。
這種心態,很是有趣。
“首先,兩枚印章與簽押都是八大山人的款識,這毫無疑問,您直接讓他們看就行。”
沈愈說完,轉身取了一杆毛筆,調轉筆頭在畫上輕輕一點,“八大山人用筆,最突出的特點就是一個‘少’字,他作畫很是惜墨,往往寥寥十數筆或者數十筆就能完成一個花鳥魚蟲的創作。
“您看這胖鳥,估計最多也就是三十筆就畫出來了,如同芸兒說的,他筆下的花鳥魚蟲個個都是表情包,能將翻白眼畫的如此傳神,非八大山人莫屬。
“他繼承的是陳淳徐渭的花鳥大寫意,還有些沈周渾樸酣暢的筆風,其筆下的小動物造型簡練,形象突出,要麼拉長身子,要麼緊縮一團,要麼羽毛蓬鬆,你一眼就能發現什麼才是主題。
“特彆是小動物的眼睛,都是翻白眼,給人一種孤傲無雙,恬淡蕭索,還特彆萌的感覺。
“畫的也特彆傳神,誰看了都會喜歡,並且每一次看,都會有一種不同的感覺。
“可以這麼說,彆人是畫龍點睛,他是畫鳥、畫魚點睛。
“我感覺很多人都想問八大一句話,老天給了你藝術的雙手,你卻用它來翻白眼,當然後麵還有一句,請翻的再萌一些。”
老宋在手提包裡取出一個筆記本,將沈愈剛才的鑒定結論全部記下後,示意沈愈繼續。
“八大山人畫的山石也與其他畫家有些不同,他畫山石,有時候會上大下小或者頭重腳輕,並且他的山石是想擱在哪裡就擱在哪裡,也不管它是不是穩當,立不立得住,就如同此畫一般。”
老宋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唰唰幾筆繼續記下。
“沒了?就這些?”見沈愈久久不再開口,老宋抬頭納悶的問。
沈愈攤了攤手,“當然沒了,這畫上總共一棵樹,一隻胖鳥,一塊巨石,兩個鈐印,我就是想多說也沒有啊。
“還有一點,這幅畫您若是自己收藏的話,最好請老裝裱師傅重新裝裱一次,畢竟它也太破舊了些。”
“裝裱不急。”合上紙筆,老宋喜洋洋的道“今天我就把那些平時嘲笑我的老家夥們聚在一起,然後把這畫拿出來當眾打臉。
“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嗯,我這就去通知他們。”
拿出手機,老宋再次撥出一個電話,不一會剛才那倆精神小夥又走了進來,先是給老宋鞠了一躬,然後將字畫瓷器裝進花梨木書箱,小心翼翼的抬走了。
“好了小沈,改天再來找你。”老宋打招呼走人。
沈愈好似想到了什麼,連忙喊住老宋,“宋伯,您是怎麼來的?”
老宋笑笑“11路溜達著來的,就當是走路健身了。”
沈愈拿起車鑰匙,“那正好,我們現在也準備出去,不如開車送您一程。”
老宋搖搖頭,“你們小兩口出去玩,我一個老頭子跟著作甚?你們自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