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撞邪_白夜浮生錄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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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撞邪(1 / 1)

日子又混過去一周。沒有人找梧惠他們的麻煩,一切都是平淡無奇的。

但是,這種平淡多少令人心慌。短短的幾個月,商人、戲子、警察,各種各樣的人,梧惠都見過了。她開始相信收到的投稿裡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的劇情,大約真是能在很短的時間內發生的。

如果日子真就這麼平平無奇地過下去,這僅存的憂慮也終會淡化,直到完全散儘吧。一般而言呢,小說發展到讓讀者也不再提心吊膽,意外才真正降臨。在那之前,一切都隻是角色的草木皆兵。

事已至此,先吃飯吧。

上周與莫惟明去的那家小店,她印象頗深。那是一家普通的江邊小店,因為位置比霏雲軒所在的街巷更加往東,沒有碰到千華巷的地盤,又因附近多是居民區,所以價格公道,口味親民。上次的蒸魚令她念念不忘,沒好意思搶莫惟明的那半,算她有素質。

這次倒也不是她想獨吞,而是她記得這周末莫惟明值班。既然他不在,那自己一個人去吃飯,這沒什麼問題。退一步講,就算他在,自己一個人去吃飯,也沒什麼問題。

又不是什麼蓄謀已久,而是“臨時起意”。吃頓飯罷了,多大點事。她毫無心理負擔地出發了。天氣真是越來越暖,乘船沿江而下,清爽的風吹拂著臉,不再讓人覺得冰寒。

到了店裡,人比上次多了些,大約是靠近飯點了。上周他們來,是想趕在天黑前回去,並不是正經的吃飯時間。梧惠叫了上次的魚,又要了一份之前就感興趣卻怕吃不下的小菜。

這次人多,選不了靠江的座位,隻能坐在臨街一側。這一帶還算熱鬨,她吃一會兒飯,就抬頭看一會兒窗外。人們成群,多是一家人結伴而行。雖然有點吵,但這些雜音剛好占據她的腦袋,讓她分不出思緒為尚未發生的事憂慮。

在一次抬頭時,她瞥見人群中有一個人的影子。他短暫地吸引了她的注意。梧惠對那個人影有點印象,倒不是他的相貌本身,而是他戴著的圍巾。上次似乎就是他出現在這家店的門口。難道那個人就住在這附近嗎?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少年的身影很快消融在人群裡。梧惠想不明白,為什麼越來越熱的天,他卻不肯摘下圍巾。周圍的人也對此視而不見,像是不覺得這是什麼奇怪的行為。是居民習慣了嗎?

走出飯館,天還是暗下來。但梧惠的心情很平靜,便決定在附近多轉轉。明天是周日,不在乎晚回去一會。這麼想著,她便沿江走了一陣。人不如主街多,卻也不少。有結伴的男女緊緊依偎在一起,有老人憂慮地呼喚頑皮的孫子,還有父母一左一右牽著兒女的手。

她看著那一家四口。母親牽著女兒,女兒牽著兒子,兒子牽著父親。兩個小孩玩鬨著一前一後,蕩著身子,像用腿蕩秋千似的,手卻都彼此緊握。梧惠心裡突然湧起一點酸澀。

這樣的小遊戲,她在兒時也玩過。她也問過父母,想讓他們再生個弟弟妹妹。兩人總是露出有些為難的神色,告訴她,他們的條件暫時不允許再多養一個孩子。

養一個孩子要多少錢呢?什麼樣的條件,才能再給她要個弟弟妹妹呢?她那時候小到對錢沒什麼概念,但如今回過頭,也不覺得自己曾過得有多清苦。相對於現在不少養育著複數個子女的家庭,她那陣甚至算得上優渥了。想要的基本都有,尤其是課內外的書籍,從來少不了她的。

大約父母的標準比彆家要高吧。他們都是知識分子,希望孩子能過著很有保障的生活。生太多孩子的,除了少數有錢到根本不在乎多一張嘴的家庭,便是大量的、沒讀過書也沒什麼錢的人們。他們的孩子是賭注,是籌碼;他們想博勝的,興許隻有自己的未來。

但真到了晚年又是一番怎樣的景象,梧惠不好說。她見過很多不大樂觀的例子。有窮人家生了孩子,砸鍋賣鐵供他讀書,如今過得不錯;有窮人家生了太多,吃飯都成問題,便也上不起學。上不了學,在村裡的種地,城裡的打工,都賺不來多少錢。他們再各自開枝散葉,隻養得起自己的家。他們可能會突然想,該送孩子上學,也可能繼續這無儘的循環。

還是要多讀書。

那時的梧惠是不理解的。她讀書隻是因為無聊。她想有個伴兒,想不來自己會因此失去什麼。但就算真短些什麼,作為孩子,她大概也察覺不來——因為對生活水平本就沒有清晰的認知,多了少了自然也沒有感覺。說不定,多一個人帶來的陪伴還能讓她忽略這些。

她會這麼想,是因為父母總不在家,又不放心她一個丫頭在外麵亂跑,陪伴自己的便隻有玩具,隻有書。僅有的玩伴和課堂的同學,也都有兄弟姐妹,好像隻有自己孤單一人。不過某一天她不想了同在一班的一對兄弟為了什麼她想不起來的破事打了一架,頭破血流,還被叫了家長——又是一頓毒打。她覺得自己一個人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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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這麼多,不知不覺走了很遠。這邊的路不好走,沒鋪水泥,也沒有磚。周內下過一場雨,這裡還有些泥濘,但勉強能走。江邊已經沒了護欄,最近的那些居民區也變得簡陋。周圍也沒有人,隻有蟲群發出單調的嘶鳴。

梧惠正準備離開,卻發現前方有人影站在那裡。

是個……女人嗎?一個有些胖的女人。沒什麼燈光,僅借著月亮,梧惠看得模糊。她一人在樹旁,腳邊沒幾步就是潺潺江水。梧惠有點擔心,該不會是遇到什麼困難的人,一時想不開,要往下跳吧?就算隻是暗自傷心,這地方也太過危險,一不留神就要出事。

梧惠不是多管閒事的人,但也不是見死不救的人。

“那裡太危險了,”她一邊靠近一邊喊,“您還是離遠些吧!”

那個低著頭的女人緩緩抬起頭,卻沒有看向她。梧惠又靠近些,對她說

“您心情不好麼?怎麼一個人在這裡。現在太晚了,可一定要注意安全。”

“你能看到我?”

在那女人轉過頭的一瞬間,梧惠頭也不回地跑了。

那女人不是胖——而是腫。被水長時間浸泡的臃腫。不僅如此,她的臉上還有坑坑窪窪的溝壑,像是被什麼東西啃食過。即便是微弱的月光,梧惠也能看清皮膚上異樣的起伏。

梧惠沒有見過那具屍體,但是她敢肯定,那具屍體就是這副模樣。

因為她想起來了。那女人穿的衣服,與那天自己在江邊看到的“影子”一模一樣。

顧不了想那麼多了。在那個白天,梧惠再怎麼膽大,也沒有膽量和一個已死之人對峙。就算是有人裝神弄鬼,也沒有那個心思求證。若她真是淹死的……水鬼找替身的說法從幾百年前就是嚇唬小孩的經典故事。

梧惠覺得自己真是瘋了。不是現在,而是很早之前。再怎麼說,能看到那些“不乾淨”的東西從來不是什麼好事。這會兒怪莫惟明可太晚了,也沒什麼用,當務之急是保命。她沿著來時的方向使勁跑,卻怎麼都回不到大路上。

好了。這下小時候聽過的、看過的鬼故事,全都不合時宜地湧到腦子裡來。實在是經典的鬼打牆。她很害怕,但理性仍能支撐她邁開步子——不知還能支撐多久。她沿著河岸瘋狂地跑著。不是她不想往大路上走,是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力量逼迫她隻能向前方直行。就算她怎麼努力地想要遠離江水,水位還是蠕動著、奔湧著蔓延,要拽住她,將她卷到水的深處。

終於,她腳下一滑,跌落到江裡去。究竟是水邊的土壤太過鬆軟,還是她已累到腿酸、怕到腿軟,都不重要。她猛墜入江中,腳尖無法觸碰到任何固體。這裡的江難道沒有斜坡作為過渡麼?也或許,那是“水鬼”的把戲之一。

掙紮也許是無用的,但求生的本能還是會讓她做這等無謂的事。

她本就不想死。

會不會遊泳,在這個時刻沒有意義。水灌進鼻腔,像一把細小的釘子將肺泡儘數割裂。已經分不清腥味從何而來,是水還是自身。力量很快從體內喪失,她甚至清晰地感受到這個過程。求生的心沒有死,但這樣的力氣卻……

她想了很多,從強烈的“我不想死”,到“算了吧”,可能也隻過了短短幾分鐘。

當她即將徹底放棄掙紮時,她看到有一雙蒼白的手從上方探入水中。

即將熄滅的意誌重新燃起。梧惠不顧一切地抓住伸來的手。一種比堅冰比寒鐵更冷的觸感傳來,即使在水中也如此鮮明。但她顧不了那麼多。這雙冰冷的手充滿力量,鉗住她伸來的手腕,鉸鏈一樣將她狠狠地拽上岸去。強烈的疼痛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要被扯斷了。

她爬上岸,那雙手將她鬆開。她嘔出許多江水,每一聲咳嗽都伴隨著劇烈的疼痛。腥味揮之不去,她很確定這次來自自己的喉嚨。

等模糊的視線稍作恢複後,她意識到,自己離“事發地”依然很近,她根本沒有跑得多遠。她被困住的水位也隻是淺淺的,距離深水區還有很長的距離。

那個人又伸出手來,他還未離開。跪坐在地的梧惠再次抓住他的手,依然那麼冰冷。梧惠被拉起來,勉強站直身子。在與救命恩人對視的那一刻,梧惠突然心生恍惚。

白色的長衣,灰色的圍巾。

還有一對住著金色月牙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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