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舌頭舔著乾裂的嘴唇:“當我的腦袋被沈鶴砍下來後,我的靈魂立刻脫離了肉身,朝著遠方快速遁走,在我眼中,整個世界都被濃鬱的白霧所籠罩,我感到無比的寒冷,虛弱,我脖頸處的傷口疼到撕心裂肺……”
陰猜的神色變得扭曲起來:“我越跑越遠,我在森林中迷路了,起初我感到嗓子簡直渴冒煙了,我真想找口水喝,我來到一處小水塘邊,捧起水喝,可誰知人間的水喝下去,跟喝硫酸一樣,燒的我好疼!好苦!”
我心驚肉跳地聽他講述著:“死亡,一定是一件非常非常可怕的事,你看那些陷入沼澤裡的羚羊,它們瘋狂地拚儘全力掙紮,直到最後一口氣用完,身體慢慢下沉,眼睛裡流出不甘的淚水……”
“那是動物基因裡的求生本能,連動物都知道,死亡的可怕。”
陰猜滿臉遺憾地長歎一聲:“我這一生罪孽深重,我死後本該下地獄的,如果不是陳亮保著我,我早就去地獄報道了,陳亮說,這是我命中注定的劫。”
“可是你知道嗎,做鬼真的很苦的,原來死人是有陰壽的,如果我沒能在規定的時間內完成進化,那等我陰壽用完了,我就得死第二回。”
“我若是進化了,陰壽提升了,可我的人性又會被磨滅,不管我怎麼選,饑餓,被殺害的痛苦,寒冷,孤獨,始終伴隨著我。”
在我國大西北的秦嶺無人區,在淩晨半夜,我坐在一片漆黑的森林裡,聽一隻死物訴說他的痛苦。
“我所剩的陰壽不多了。”陰猜緊緊攥著我的手:“我不想踏入死物進化的序列,你一定要儘快幫我殺死沈鶴。”
“拿什麼殺?潛力嗎?”我哭笑不得,摸出煙來抽。
陰猜直勾勾看著我,剛要說話,突然捂住嘴,黑霧順著他指頭縫直往外湧,陰猜臉色煞白如紙,表情無比痛苦:
“你……你帶香火了嗎?快給我吸點!”
我趕忙從錦繡圖中摸出一大遝黃裱紙,放在地上點著,陰猜像隻野獸般爬上去,用鼻子拚命吸食著香火之氣。
我瞧了眼後方的墳包,那個黑衣人依舊背對著我坐在那,一動不動宛如雕塑。
“舒服……太舒服了!”陰猜吸飽了香火,總算從痛苦的折磨中解脫出來,變得一臉陶醉:“當鬼以來,我是三天餓九頓,總算吃到了一頓飽飯。”
他手伸進火堆裡,抓出大把的紙灰往兜裡塞:“吃不完的打包,下頓吃。”
我盯著陰猜反複進出火堆的手掌,猛地想到件事,趕忙從錦繡圖中取出高橋仙人的斷掌,然後把我在青瓷幻境的遭遇說給他聽。
陰猜聽完,接過斷掌端詳一番道:“你放心,像高橋這種天神通級彆的妖魔,其斷肢是不會腐爛的,完全沒必要用冰塊保存。”
他從裝滿冰塊的塑料袋裡取出斷掌,伸出舌頭在掌心舔了幾口,陰損地衝我笑道:
“甜美的肉香……倒是可以利用此物,給高橋狠狠下幾道邪咒!”
我倆想到一塊去了,於是說乾就乾,陰猜是死物,在借屍還魂前,他沒法施展邪咒,於是他把他畢生所學的精華,毫無保留地傳授給了我。
我學到了兩套大咒,分彆是【紅蓮肉胎】和【大惡無生】。
邪咒,是陰猜從南洋降頭術的體係之下,獨立開發出的咒術,其威力和恐怖程度,完全淩駕在降頭術之上。
和降頭術一樣,邪咒發動的前提,是要先取得受害者的毛發,指甲,牙齒,照片,穿過的衣物,以這些物件作為媒介,發動高維能量向受害者發動詛咒。
不同的物件,威力也各不相同,比如一件衣服,受害者買回來隻穿過一次,那麼發動邪咒的效果就要大打折扣,可如果是受害者的斷肢,那效果可就來的很霸道了。
紅蓮肉胎:此邪咒是陰猜的成名絕技,一旦發動,受害者腹部會生長出密密麻麻的,類似紅色蓮子的疙瘩,簡直痛不欲生,這並不恐怖,恐怖的是,受害者接下來會懷孕,腹部開裂後將誕生出一隻生長著猩紅色皮膚的扭曲鬼嬰。
鬼嬰一旦降世,受害者必死無疑。
我聽到這就忍不住提問:“高橋仙人是男的,男的也能懷孕嗎?”
“能啊,一定能。”陰猜臉上露出邪惡又猙獰的笑容:“男的痛苦會加倍!”
接下來是大惡無生:此邪咒並不會直接對高橋造成皮肉層麵的痛苦,但是會將此人的靈魂坐標,暴露在高維之中,讓來自高維的扭曲死物找尋到他。
簡單理解,就是給高橋招鬼,鑒於此人本身就是靈媒,大惡無生未必對他好使,好在此術還能產生第二個奇效,就是讓受害者倒黴。
這可那種走路磕掉牙,出門丟錢包那種傳統意義上的倒黴,大惡無生搶奪的,是受害者的先天氣運,這玩意一旦缺失了,那可就不是倒黴那麼簡單了。
那可是直接關係到生死的!
陰猜教會我咒音和口訣後,我練習了兩遍,輕鬆學會,就對著高橋的斷掌下咒,陰猜說一樣下一遍就行,我怕不保險,兩套邪咒各下了十遍。
可惜,受不到高橋那邊的反饋,陰猜嘿嘿笑著說:“你放心,他那邊已經開始欲仙欲死了。”
“可惜你的氣場與邪咒格格不入,未必能達到預期的效果,反正每天給他下幾次咒,儘量讓他難受吧。”
我收回斷掌,陰猜站起身,大有深意地看了我眼,轉身離去:“記住,不要讓沈鶴受傷,我要他完整的肉身!”
我說,我這還剩不少黃裱紙,你帶上吧,餓了可以燒了吃。
陰猜頭都不回道:“鬼能給鬼燒紙麼?胡鬨!”
他越走越快,身影迅速消失在了黑夜中。
我目送陰猜離開後,回到孤墳前,抬頭,看向墳頭坐著的那名黑衣男子。
男子終於動了,他回過頭來,看向我,笑道:“李三坡,我們終於見麵了。”
這人年齡與我相仿,長的挺好看,特彆是那對眼睛,乾淨到一塵不染,但是卻很麵生。
我上前一步,恭敬地衝他行禮:“前輩怎麼稱呼?”
這人點頭微笑:“你我同姓,我叫李誌文,是朱飛越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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