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這是我同學,陳鵬博,張嘉一,特意從北京飛過來幫您再看看的!”
王奕聲音很輕,床頭的台燈微微發黃,阿姨半躺在床上,身後墊了很厚的被子,她眼窩凹陷,光禿禿的頭上沒有一根頭發,因為太瘦了脖子上的筋微微凸起,還鼓著一個又一個有大有小的疙瘩,她很虛弱,但是眼神裡麵依舊有無儘的溫柔與慈愛。我心裡也跟著一酸,我知道那一個個疙瘩是什麼……
阿姨擺了擺手,聲音很輕很微弱:“還折騰啥呀!辛苦人家跑這一趟!”
我趕快強帶著微笑上前搭話“阿姨!不折騰!我們都是同學,平時關係都很好,我家也供著堂口,今天來讓我家老仙兒幫您看看,您看成不?”
王奕媽媽也嘴角向上,溫柔的看著我
“孩子,麻煩你了……咱不強求啥!”
阿姨聲音很小,我隻能俯身向前才能聽到她說的話,她輕輕的拍了拍我的手,我也輕輕的握了握阿姨的手,轉身看向張嘉一和王奕,他倆衝我點了點頭,意思是隨時可以開始。
我把紅布和鏡子交給李牧馳,都是大神兒,李牧馳輕輕點頭,不用多說什麼就知道這是求藥用的。
我坐到了床尾的凳子上,把香爐放在麵前,王奕打開香盒,給我抽出了三根香
“王奕,九根。”
王奕手中一頓,抬眼看我,三根香是平時請仙的上香數,這九根香也就是一排香,自己請仙兒辦大事兒才會用,在李賀家給大師兄上了九根香是表達尊重和敬意,今天這給自己家老仙兒上九根香意思是第馬有難處,無論如何都要請老仙兒幫忙,這事兒能平也得平,不平也得平了。
都是“同道中人”,李牧馳和王奕都明白是什麼意思,眼中都帶著感激,隻有張嘉一依舊是眉頭緊皺,感覺眼中全是擔心。
王奕遞給我九根香,然後向後退了幾步,把位置留給張嘉一,王奕自己也拿起了神鼓,按照張嘉一的囑咐,一旦他唱不下去王奕好接班做替補,我用火機點燃這九根香,白色的煙霧緩緩從香頭升起。
張嘉一深吸了一口氣,用受傷的左手拿起神鼓,眉頭皺的更緊了。
這是我第一次請仙兒緊張,求藥成不成功是一方麵,我更擔心的是張嘉一能不能扛的住。
神鼓輕晃,這是“溜鼓”,在敲鼓請神之前讓神鼓後麵的銅錢和鼓麵潤一潤更貼合一些,我緊張的感覺心臟都要跳出來了似的,鼓鞭輕輕碰到鼓麵,聲音比平時小了很多,張嘉一身後的王奕和李牧馳看上去更緊張,都緊皺著眉頭,李牧馳因為用力,腮幫子的肌肉都鼓了出來。
“你看這老仙燒上黃香一繞擅纓纓,頭上這紅綾彩雲升。黃香好似上方三昧火,這紅綾好像落日晚霞紅唉。紅香火亮那是祝融來祝福,紅綾起舞那是風伯來助風清唉。呼風助火那火助風,風更大啊火更紅,老仙你就乘風助火大搖大擺大歡騰。”
張嘉一的腔調依舊宛轉悠揚,隻是剛唱了這一小段就感覺聲音開始顫抖,正常的時候鼓點應該是越來越快催著老仙兒上身,但這次他手上的神鼓晃動的卻是越發緩慢,請仙兒的時候我需要閉著眼睛,一聽這調兒越來越不對抬眼看去,就這幾分鐘,張嘉一嘴唇發白,順著鬢角開始往下淌汗,身形前後搖晃,感覺有些站不住了。
麵前香爐裡的煙不斷升騰,張嘉一一條腿在前一條腿在後,努力的控製著自己,聲音越來越小。
李牧馳看到張嘉一身形搖晃馬上從邊上抽出了一個椅子,放到了張嘉一身後,輕輕的壓了下張嘉一的肩膀,王奕把敲鼓的神鞭夾到了胳膊下麵,他倆左邊一個右邊一個輕輕的拉著張嘉一,讓他坐著敲。
二神請神絕大多數都是站在一旁的,一來是對老仙兒的尊重,另一方麵是為了讓自己唱神調的時候氣息更順更穩,這時候顧不上這些禮數了,能撐下來就算萬事大吉了。
我身上也有了感應,腿開始止不住的上下抖動,後背也開始癢,同時又有了一些刺痛感。這是白仙兒要來了。
“上下擺左右行,左擺好似龍擺尾,右擺好似猛虎下山峰,上搖搖的那個嫦娥去奔月,下搖搖童子來拜觀音。”
張嘉一坐在椅子上身子前後晃悠的更厲害了,嘴上手上都沒停,但是越來越慢了,他敲鼓和彆人不一樣,第一次給我搬杆子的時候我就見到過他敲鼓身上有一層金光護體,後來知道是因為他祖傳的請神腔調和身上一馬雙跨的體質,所以在敲鼓的時候有仙家助陣。
所以相較於其他二神,他和我搭檔能直接請到特定的仙家,比如今天請的是白仙兒,他一邊敲鼓一邊唱詞兒心裡還會用心通的方法請白家老仙兒,這樣就省去了胡家黃家收到信號白跑一趟的麻煩。
也正是因為這些原因我感覺他現在這狀態肯定不是手上的問題,而是昨天傷了魂,今天再催動精力請仙兒,身體扛不住了。
我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腿顫抖的頻率也越來越快。
“我說老仙搖個風調雨又順,搖個五穀豐登太平年。老仙你老搖個“虎行雪地梅花五”,搖的“鶴立霜天竹葉三”。”
這時候本應該是前後晃悠神鼓,讓神鼓後麵的銅錢跟著唱詞呼應前後搖晃,發出“唰唰”的聲音。
可鼓點一頓。
嘩啦一聲,是神鼓掉在地上的聲音。
我心裡一緊,怕啥來啥。
現在我身上的感應越來越強,顫抖的厲害,身體和嘴都開始不受控製。
想要說話,嘴巴卻不受控製,完全出不來聲。
啪啪啪。
香爐裡麵最靠前的三根香齊刷刷的炸了。
隻剩下中間和最後麵的六根香還燃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