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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瀠洄走後,裴長華一直伏在塌上沒有起身。
祁嬤嬤有些擔心,進來看了一回,發現她似乎是睡著了,就悄悄給她身上蓋了薄錦被,又躡手躡腳地退下了。
裴長華的睫毛輕顫。
她其實並沒有睡著,隻是思緒飛到了很多年以前。
那個時候,她是裴家的大姑娘,是天生的驕女,整日裡無憂無慮的,最大的煩惱,也不過是穿哪件衣服、配哪件首飾這樣的小事情。
而蕭應.星那時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不受寵到什麼程度呢?連宮裡的太監宮女都敢輕慢他。
兩個人原本應該沒有任何交集的,隻是在一場宮宴結束後,她無意間看到他被崇敬殿的太監總管為難,不知為何,心底突然升起了幾分惻隱之心。她出麵替他解了圍,那個太監總管看到她,一張滿是褶子的臉笑成了一朵菊花。
她知道,讓他笑的並不是她這個人本身,而是她的姓氏,以及姓氏身後的家族。
那一刻,她的心裡對那個人充滿了同情。
比起她來,他有著更高貴的姓氏,可這個姓氏卻沒能庇佑得了他,反而給他帶來了無窮的災難。
說起來,他也真夠倒黴的。
她並不是一個多管閒事的人,但看著一直低著頭,渾身都寫滿了倔強的他,她難得多了一句嘴。
她說:“一時的困苦不要緊,隻要有心,總能有屬於你的一片天地。”
她當時說這句話,其實也沒有其它更深層的意思,她隻是單純覺得,既然一個人的出身無法改變,那能改變的,就隻有一個人的心態。遠的不說,十皇子蕭應衡的生母是一個蒔花宮女,出身也不比蕭應.星好上多少,但他那個人卻十分看得開,彆人笑他是花匠的兒子,他乾脆跑到內侍省,找了一個專門侍弄花草的老太監拜師學藝,把他的親爹都給氣樂了,他卻絲毫不以為意,直言他是花匠兒子,血脈中肯定天生就帶有蒔花弄草的本能,可不能白白給浪費了。
這話聽著是有些沒臉沒皮的,但皇家這種地方,最不缺聰明人了,反倒是這樣憨頭憨腦的,大家嘲笑幾聲也就罷了,並不會對其起什麼戒心。
也因此,十皇子的日子過得還算不錯,雖說不得寵愛,但也不至於受苛待。
畢竟,他那位皇帝父親,偶爾不順心的時候,還需要將他這個會將人逗得哈哈大笑的兒子拎出來調劑調劑心情。
可蕭應.星聽了她那句話,卻仿佛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一樣,他冷聲道:“裴大姑娘出身富貴,說話自然也輕巧得很。”
她當時就被噎住了,氣得拂袖而去。
在惱怒之餘,也有些懊惱自己的貿然開口。
是啊!如同他所說,她沒有經曆過他所受的苦,憑什麼對他的經曆感同身受?
說句難聽點的,她之前說的那句話,就跟朝一個快餓死的乞丐說“既無白饅頭,何不食肉糜”也沒什麼差彆了。
反正在彆人看來,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罷了。
算了,既然她是“不識疾苦”的人間富貴花,還是不要費力不討好,去管一個“天潢貴胄”的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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