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不是說找了好多年,做夢都想見師父一麵嗎?怎麼現在見到了,卻連頭也不敢抬了?蔣清漓將疑惑的視線轉向顧安域。
顧安域悄悄在雲森的頭頂和衣服上比劃了一下,又看了遠處的雲瑤一眼。
蔣清漓有些明白了,她的目光看向雲森。
他穿著一件黑褐色的舊衣,已經洗得有些發白了,花白的頭發亂糟糟的,隨意紮在了一起。
現在低著頭,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但眼角嘴邊的皺紋還是十分明顯的。
這才是一個飽經風霜的七十歲老人應該有的模樣。
反觀她的師父,皮膚紅潤光滑,連一根白發都沒有,兩人一對比,給人一種活生生隔了一代人的錯覺。
蔣清漓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這大概就是人性的複雜吧?渴望見到一個人,卻不願意讓她看到自己蒼老憔悴的樣子。若是可能,隻願自己在她心目中永遠是最好的模樣。
雲瑤顯然比她更了解雲森,她輕哼了一聲,“你的樣子我早看過了,就彆躲躲藏藏的了。”
聞言,雲森詫異地抬起頭,“……你見過我?”
可這麼多年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她。
她甚至還保持著三十多年前的容貌,歲月仿佛在她身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不像他,又蒼老又頹廢,已經完全找不到當年的影子了。
他並不是一個顧影自憐的人,可眼前這個人對他來說,意義不一樣。
他找了她這麼多年,實在害怕在她臉上看到嫌棄的表情。
雲瑤抿緊了嘴巴,沒有說話。
她見過他很多次——他一個人喝醉了酒,隨意睡在大街上的模樣。
他聽到了她的消息找過去,最終卻失望而歸的模樣。
他獨自一個人去給早亡的兒子上墳,燒著紙錢突然痛哭失聲的模樣……
好多次,她都想站出來告訴他,不要再找了,去娶一個新的妻子,再生一個孩子,開始新的生活吧!
可她說不出口。
她是一個自私的女人,自己無法麵對他,也無法親手把他推給彆人,就隻能這樣猶猶豫豫的,蹉跎了兩個人的大半輩子。
雲森踟躕了半天,最終還是開口問道:“阿瑤,當年是我不對,我再傷心也不該衝動打你,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恨我嗎?”
雲瑤聞言,突然掩麵痛哭。她怎麼會恨他?她恨的,一直都是她自己。
若不是她貿然離開,他們的兒子怎麼會小小年紀就離開了這個人世間?
那可是他們盼了整整十年才盼回來的孩子啊!
雲森頓時急了,他手忙腳亂地想要去扶雲瑤,終究有些不敢伸手,隻能一臉著急地開口道:“阿瑤,都是我不好,你想打我罵我都可以,彆哭壞了自己的身子。”
聞言,雲瑤哭得更厲害了,她的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雲森無措地看向自己的小徒弟。
顧安域仿佛沒有看到兩個長輩間的不自在,他輕笑道:“師父,您和師母這麼多年沒有見麵了,一定有很多話想說,我和阿堇出去看看中午的飯食。”
說著,他悄悄拉了拉蔣清漓的衣袖,示意她跟他一起出去。
蔣清漓有些猶豫。
她看了看自己的師父,又看了看一臉擔憂的雲師父,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有說,跟著顧安域一起出去了。
有些事情,說開了就好了,他們這些做晚輩的在,反而影響長輩間的溝通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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