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十八學士四)
蕭雪亭愣了一瞬,她知道蔣清暉問的並不是自己什麼時候注意到他,他想問的是自己是什麼時候對他動心的。
她想了想,坦誠道:“我其實很早就知道你了,隻是那時候覺得你為人太過清冷,跟我完全不是一類人。後來有一次,我在街上碰見了你給你妹妹買糕點,那時候你摸了摸漓兒的頭,似乎有些無奈,更多的是寵溺。我在那一刻突然有一些羨慕漓兒,我就想著,若是我也能有這樣一個寵著我、護著我的哥哥就好了。”
蕭雪亭的聲音聽起來微微有些失落。
她從小就是一個人,雖說享有了父母全部的愛,但卻沒有體會過手足之間那種親密無間的感情。不得不說,這也算是一種無法彌補的遺憾了。
蔣清暉聽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才好。
他自小就在兄長的護持下長大,後來又有了可愛的妹妹,他們兩兄弟更是恨不得將她給捧在手心裡。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正是因為有這樣的手足情深,才讓他們在感情上都不怎麼匱乏,從而對父親的冷待並不是十分地介意吧?
蕭雪亭想了一會兒,故作不在意道:“後來,我就對你多了幾分關注,直到有一天,我發現自己其實並不是羨慕漓兒有你這樣一個兄長,我羨慕的是……她能得到你那樣專注的眼神。”
蔣清暉有些無奈。
他什麼時候“專注地看著”自己的妹妹了?那不是正常的兄妹之間的互動嗎?蕭雪亭看著他臉上的神色,有些怔怔,“我那時候就想著,若是有一天你能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那我就算讓我立刻死了也沒有什麼遺憾的了。”
蔣清暉愣住。
他看著蕭雪亭,神色十分動容。
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時候,有這樣一個人,用這樣單純而熱烈的心情渴求著他,這種心情……還真是難以形容的複雜。
蕭雪亭見他是這種表情,忍不住有些心慌意亂,她掩飾般地開口道:“後來……我就跟父王提了這件事情,父王他不是很讚同,但他對我向來縱容,就鼓勵我要勇敢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他還給我出主意,說我母妃當年就是靠著一手精湛的糕點手藝捂熱了他的心……我聽了,想起見到你跟漓兒那次也是在糕點鋪子裡,就以為你喜歡吃那些東西,特意跑去跟府裡的點心師傅學藝,好不容易學得有點模樣了,沒想到你連看都不肯看一眼……”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喜歡吃點心的是他的妹妹漓兒,並不是他。
她壓根就是搞錯了方向,做了許久的無用功。
蔣清暉看她一臉懊惱的神情,心裡酸脹得幾乎要滿溢出來。
他何德何能,能得到她如此的傾心相待?
一時間有些悔恨之前對她太過冷淡,又想起漓兒所述的那一世裡,她所受的苦更多,頓時心疼得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若不是怕嚇到她,他都想伸手抱一抱她了。
蕭雪亭可不知道他的心底所想,否則,她說不定會直接跳起來,大大方.方地來一句——還是我主動抱你吧!
……用午膳的時候,蕭應衡又扭扭捏捏地出來了。
一聽說不用念書了,他頓時睡意全消,就連對蔣清暉的態度也分外熱情了一些。
“方知,嘗嘗這個鱸魚,外麵的館子裡做的鱸魚大多是清蒸的,我家的廚子不同,他擅長做香煎鱸魚,比清蒸的味道更醇厚、更濃鬱一些。”
蔣清暉正想客氣一番,又想起剛才自己對蕭雪亭說了以後要學著他們的“直白”,隨即轉了話鋒,“確實不太一樣,光看這賣相就十分可口。”
蕭應衡頓時笑眯了眼,親自夾了一筷子給他。
蔣清暉也沒有客氣,他向蕭應衡道了一聲謝,然後夾起魚肉放進了自己的口中。
蕭應衡和蕭雪亭都眼巴巴地看著他。蔣清暉笑了笑,點頭道:“鮮嫩爽口,的確彆有一番滋味。”
蕭應衡立馬像是遇到了知音,“是吧?我跟你說,吃魚最重要的是要吃一個‘鮮’字,這可是我花費了好大力氣從吳江運過來的,一大早還是鮮活的呢!”
蔣清暉在心底失笑。
他不是一個重口腹之欲的人,但看到眼前的兩父女因為一道菜就笑眯了眼,他也忍不住再夾了一筷子。
他在口中回味了一會兒,忍不住讚歎道:“不愧是江南第一名魚,果然令人回味無窮。”
吳江鱸魚素有“江南第一名魚”之稱,蔣清暉雖不好此道,但他博覽群書,自然是知道吳江鱸魚的盛名的。
蕭應衡頓時露出了與有榮焉的神情,“方知再嘗嘗這道竹筍肝膏湯,你彆看這道菜看起來簡單,其實做法十分複雜……”
“這個晚輩也有一點了解……”蔣清暉適時地將話接了下去。
於是兩個人從東南的吳江鱸魚,說到西南的竹筍肝膏湯,又說到西北的炙烤羊腿,最後說到了東北的榛蘑燉雞。
蕭應衡驚異地發現,蔣清暉看起來文秀內斂,其實涉獵非常廣,不管他說什麼,他都能快速地將話給接下去,關鍵態度還無比誠懇,沒有一丁點的不耐煩。
蕭應衡看他的目光,已經從一個“適合做姑爺的人”變成了“知理、識趣,長得還十分順眼的年輕人”。
蕭雪亭在一旁笑盈盈地聽著他們說話,也不插話。
眼前這兩個人,是她在這個世上最重要的兩個人,見他們相處得愉快,她心裡自然是十分暢意的。
蔣清暉見她一直不動筷,趁著蕭應衡喝酒的間隙,快速夾了一筷子魚到她的碗裡,小聲道:“小心著吃,注意魚刺。”
蕭雪亭聽話地點點頭,直笑得眼兒彎成了月牙。
蕭應衡看見兩個兒女的小動作,這心裡就更滿意了。
心情一好,他就多喝了兩杯,沒一會兒就醉醺醺的,已經一口一個“賢婿”來稱呼蔣清暉了。
蕭雪亭悄悄捂臉。
她家的家風中雖然沒有“矜持”這兩個字,但她父王也未免太不含蓄了一些。
她畢竟是個姑娘家,好歹得給她留兩分顏麵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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