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顫了顫,新一輪的眼淚先落了下來。
她急切地抬手去擦,卻怎麼也擦不乾淨。
鄒言拿來紙巾,抽出幾張,一邊幫忙輕輕地拭著眼角,一邊勾了勾唇,淡笑道:“果然是水做的。”
她懶得去擦了,索性又一頭埋進男人懷裡,把對方昂貴的襯衫當成洗臉巾,蹭了蹭,咕噥道:“你不是說過,喜歡看我哭麼,正好讓你看個夠……”
兩人就這樣相擁著靠坐在床邊,斷斷續續又聊了一些沒有營養的話題。
雖然都是薑海吟在說,但她已經不覺得委屈了,還說得興高采烈,繪聲繪色。
漸漸地,說話聲越來越低。
鄒言低頭一看,懷裡的人已經睡著了。
眉頭仍微微蹙著,像是還在為白天處理的民事案件感到難過。
脫掉衣服,用溫熱的水擦乾淨手臉。
這是照顧人的基本流程,他記得很清楚。
做完後,鄒言出了臥室,啪地摁下開關。
白熾燈照亮客廳,也照出了一片狼藉。
傍晚時,他沒看見人,發現車又停在車位上,打電話給小學那邊,得知兒子被一位姓陳的女士接走了。
他以為,薑海吟還是不願意住在這裡,而是選擇去了陳家。
其實他完全可以打個電話問一問,但他沒有這麼做。
他害怕,過於緊迫的追問,會加速對方的反感,從而造成一係列不好的後果。
是的,他把自己的情緒定性為害怕。
他能忍住不打電話,卻忍不住骨血裡翻湧起的暴戾。
久違的不受控製,近期頻頻發作。
他幾乎毀了整個客廳。
幸好,當時關著燈,薑海吟心情又不好,並沒有發現。
否則,她大抵會感到恐懼吧?就像之前……
鄒言捏了捏眉心,開始進行清掃。
他不明白對方為什麼忽然有了那麼大的轉變,說實話,他無法理解。
多年前,薑海吟趴在床邊,一遍又一遍地訴說著愛意,為了愛他,甚至願意犯罪,可還是逃了六年,重逢後,也沒有能夠接受全部的自己。
現在,他已經不敢再來一次了。
好不容易才擁有的平和,正如她所說的那樣,他很珍惜。
當然,薑海吟的種種表現,他並不是沒有感觸。
他能感受得到,自己是高興的。
收拾完所有碎片,丟進樓下的垃圾桶,夜風迎麵一吹,鄒言忽然怔住。
那件與愛情有關的民事案件,是真實存在的嗎?
會不會……
他的心跳開始加速,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時間還不算晚,對方沒有入睡,其實就算是半夜被叫醒,也不敢有什麼怨言。
“我仔細看過了,沒有會見記錄,對,您放心,我這邊一直盯著呢……”
電話那頭的人再三保證,鄒言切斷通話,站在樓下又吹了會兒冷風。
他忽然又覺得,自己大概是在杞人憂天。
如果薑海吟當真知道了一切,根本不可能是今天這種反應。
不同的猜測,像鋸條,在心裡麵來來回回拉扯著。
他閉上眼,腦子裡滑過各種片段。
噴湧的血,蒼白的臉,扭曲的肢體……
他很想,很想把所有知道內情的人,都殺了。
都殺了……
這樣,薑海吟就永遠不會知道。
薑海吟……
那些血腥的畫麵,逐漸化作光怪陸離的碎片,不斷地往下沉,最後白光一閃,出現了一張笑意晏晏的臉。
女孩走在純白的雪地裡,回過頭衝著他笑。
唇角的小梨渦若隱若現,像盛了蜜糖一般,甜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