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檀落在謝玉琰身上的視線被王晏遮擋,隻得去看旁邊的楊明德。楊明德目光有些渙散,好似還沒完全回過神。
楊氏這一家子,若是沒有謝小娘子,還不知道要落得什麼境地。
“賀巡檢,咱們往前走吧!”楊明德被楊欽拽了拽衣袖,才想起來上前引路。
楊家瓷窯,背靠大山,當年祖上買下這塊地方,是因為這裡盛產瓷石,當年楊氏避禍遠走,心心念念回到故土,為的就是這瓷窯。
可惜後來在東山發現更多的瓷石,謝家將地買走,修了更大的瓷窯。楊家這邊上好的瓷土使用殆儘,再挖出來瓷土無論如何燒製都有雜色。
他最後懇求族中,大價錢買瓷石回來燒製,燒的時候卻又出了差錯,一窯瓷器都燒壞了,即便後來他拚力用剩下的瓷石,燒出了好的瓷器,價錢卻比謝家窯的要高許多,擺在鋪子裡也是無人問津。
他是眼看著祖宗打下的根基,敗在他手中,讓他如何能釋懷?
“四哥哥。”
楊欽喊一聲,隻見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走出來,正是楊明德的長子楊疆。
楊疆抖動著身上的塵土,疾步上前向眾人見禮,楊欽知曉自家嫂子的習慣,搶在前麵算是替嫂嫂回了禮。
楊欽剛剛直起腰,狸奴立即躥上了他的肩膀。
楊明德道“巡檢大人是來看瓷窯的……”
楊疆看向眾人,目光下意識地在賀檀、王晏和謝玉琰身上多些逗留。
兩位大人不用說了,他得仔細認一認,然後就是六弟妹。
彆看六弟妹比他年紀小,卻代替了何氏在中饋主事,這次燒製泥爐,就是六弟妹的主意。所以還沒見過六弟妹,他心中已經認定六弟妹不一般。
“大窯修的怎麼樣了?”楊明德道。
楊疆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照……六弟妹說的修,還得日才能好。”
楊明德皺起眉頭“每日多做些,還等著用。”
楊疆何嘗不知曉,可是窯要大改,再加上天寒地凍,如何好做活兒?
“五日來得及,”謝玉琰道,“這段日子還用小窯就是。”
楊明德不明白,眼看泥爐都有人用了,六哥兒媳婦怎麼不著急?不是要趕在謝家那些人沒反應過來前,將自家的泥爐推出去嗎?
謝玉琰不予與楊明德仔細說,有些法子,似楊大老爺這樣的人,是永遠都想不到的。
不如讓他一直這樣下去。
思量間,她微微側頭看到了王晏投過來的目光。
兩道視線交彙在一起,仿佛從彼此眼睛中,印證了自己的猜測。
“她在設圈套。”
“他看出來了。”
雖然無法得知謝玉琰所有的思量,但能確定的是,賣泥爐隻是個幌子,或者說,現在的泥爐就是個圈套。
謝玉琰繼續往前走去,王晏果然城府極深,聽到楊明德那番話,更是要仔細去看大窯了,剛好,她也不怕他來看。
窯內燒了藕炭,將寒氣擋在了外麵,幾個漢子正在加緊修葺,看到來了人忙住手行禮。
賀檀不懂瓷窯,卻也發現,這大窯並非修葺,而是在原來的窯體內重新修了個新窯,不走進來瞧,不能發現玄機。
“這是……”
謝玉琰道“我們準備換用石炭燒製瓷器,自然窯體也要做相應改動。”
就這樣說了出來?
能看出賀檀的意思,謝玉琰道“賀巡檢和王主簿幫我們楊家許多,這秘密也不怕兩位知曉,在這裡幫手的人,也是我們信得過的。”
“改燒石炭,還不知行不行,”楊明德有些擔憂,“從前也沒做過,恐怕要試好幾次。”
“無妨,”謝玉琰道,“大伯隻管去燒,族中會送銀錢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