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他記得那日那些人激動憤怒的神情，雖然看不清楚那些人的麵容，可是他們嘴裡罵的都是他爹。
他爹真的貪贓枉法了嗎？
見葉世之的眸光變得迷茫，蘇吉祥覺得自己應該加一把火。
她繼續看了看小冊子，“哦，你爹不光賣奴隸給突厥人，還暗中勾結突厥人，每年都會獻祭一兩個村子給突厥人去洗劫！任由他們燒殺擄掠，隻求他們不進攻邙城。嗬嗬，你爹啊！”蘇吉祥看了這一條罪狀之後忍不住唏噓的搖了搖頭。“所以彆人的命在你爹的眼裡不算什麼隻是他拿來交換自己安生的籌碼！你還覺得這樣的爹值得你替他報仇嗎？”
葉世之咬自己的唇咬的更緊。
他也更加的迷茫了。
不過他還是狡辯道，“這都是衛陵這個狗賊為了謀反寫出來的說辭，若是不是殺死我爹，他哪裡可能第一時間就占據邙城？”
之前他堅信是衛陵這個狗賊為了謀反所以殺死了他爹，畢竟他爹不死，不會屈從在衛陵的手下。
“哦。你非要扯這個，那我就告訴你一件事！”衛陵舔了一下自己的嘴角，慢條斯理的將粘在自己嘴角的幾粒乾果碎給卷到嘴裡，這才說道，“我造反殺出了礦場，你爹是第一個投降的，他和我說了，如果能饒他不死，就奉上他所有的財產還有整個邙城的布防圖。我想了想，他乾了那麼多壞事，我若是能饒他不死的話，天理大概也容不下我了。你們家的財產幾乎都是你爹搜刮的民脂民膏，我也不好意思用，怕短命，所以都分給了城裡被你爹迫害過的百姓。布防圖我倒是笑納了，畢竟我用的上。”
衛陵說完就看著蘇吉祥一笑，他自己給自己又倒了一杯奶茶，細細的品著，意思是交給蘇吉祥了。
蘇吉祥……這狗男人！
怎麼就變成她來和這小鬼頭掰持了……
算了，橫豎她也是被罵的氣不過，所以她還願意和這小鬼頭辯上一辯。
“現在你知道你爹是個什麼樣的？”蘇吉祥略帶了點輕蔑的說道，“如果那日不是衛陵，而是什麼突厥人打入邙城，你猜你爹會怎麼辦？估計不是送突厥人一兩個村子就能讓突厥人善罷甘休了吧。而是要當漢奸了吧！”
漢奸？衛陵有點不明就裡的看著蘇吉祥。
“燮奸！大燮的燮，奸賊的奸！”蘇吉祥改口道。
“哦，懂了！”衛陵點了點頭。“確切！夫人聰慧！”
“嗬嗬。我可謝謝你了！”蘇吉祥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一眼衛陵，這廝老奸巨猾的。
她恍然未覺衛陵喊她夫人有什麼不妥，壓根就沒意識到。
“你撒謊！你不認識我爹！不能這般說他！”葉世之掙紮著說道。
“我撒謊？”蘇吉祥拍了拍手裡的冊子，“這冊子上記載你的爹所有的罪證都有憑有據，不光有人證還有物證！一兩個人汙蔑你爹也就算了，這麼多人都是在汙蔑你爹嗎？你把人當成什麼了？”
葉世之一時又被蘇吉祥給問住了。
“我還是那句話，我們可以證明你爹罪行累累，罪無可恕，便是殺他十次都不夠他犯下的這些罪行的！”蘇吉祥冷聲說道，“你能證明他是無辜的嗎？如果你不能證明，你又有什麼理由覺得你爹是枉死的？你覺得如果當時殺入你加的不是衛陵，而是其他什麼人，你和你娘在那些群情激憤的百姓手中還能活下來嗎？少年人，為父報仇也要看看這個仇是不是真的！衛陵殺你父親不假，但是那是為民除害。我看你也算是讀過書的人，你覺得如你爹這樣的罪人還配活在世上嗎？”
葉世之再度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他瞪著蘇吉祥的眼睛幾乎要滲出血來。
他不能反駁蘇吉祥說的話，是啊，蘇吉祥手裡的冊子可以證明他爹罪痕累累，死不足惜，他卻沒有辦法來證明自己的爹是無辜的。
“我就不讀了，你自己看！”蘇吉祥見他一副要崩潰了的模樣，便知道這少年良知未泯。
蘇吉祥放緩了聲音，走到了少年的麵前，將捆住他的繩索解開，隨後將冊子塞到了他的手裡。
“你是讀過書的，好好看看，再想想。”蘇吉祥說道。
少年委頓於地，手裡捏著那冊子微微的顫抖。
他抬眸惡狠狠的看著蘇吉祥，隨後翻開了那本記載著他父親罪名的冊子。
說是冊子，其實是很厚實的一本，裡麵不光是記載了他父親的罪證，更是有佐證者的手印和控訴書，那些按下的手印密密麻麻，每一個都是代表著一個被他爹害的家破人亡者的恨意。
眼淚不知不覺的掉了下來，啪嗒一下跌在了冊子上摔成了碎片，漸漸的打濕了那本冊子。
“喂。小心點。彆把字給弄模糊了。”
頭頂傳來了蘇吉祥的聲音，葉世之抬眸，剛要氣憤的反駁，手裡就被塞進了一個小巧的杯子。
杯子裡麵是焦色的液體，帶著一股子濃鬱的奶香還有一股茶葉的清香。
葉世之愕然。
“你罵了那麼久，口乾了吧！”蘇吉祥朝著他一挑眉，“喝點吧，我下毒了的！怕死就彆喝！”
葉世之本是要將杯子扔回給蘇吉祥的，聽她這麼一說，立馬就將那杯子放到了自己的嘴邊。
蘇吉祥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少年的叛逆啊，是不管朝代的……
一張嘴，一道香甜的奶茶就流入了他的嘴裡，不是很甜，但是芬芳適口，且帶著一點點的微燙，熨帖的他每個毛孔幾乎都舒展開來，似乎身上的疲憊和心裡的悲傷都被這緩緩流入嘴裡的奶茶給衝淡了許多。
“好喝吧！”蘇吉祥朝著葉世之微微的一笑，見他鼻青臉腫的，頭發還散在了腮邊，她忍不住抬手去將他眼前的碎發給略開，“其實衛陵不是你的仇人。反而是你們家的恩人。”
少年的眼睛通紅，帶著不甘委屈和迷茫看著蘇吉祥。
“若是你父親的罪狀被呈遞到京城你覺得廢帝為了平息民怨會怎麼做？會判你們全家抄斬！我在京城見過太多這樣的例子了。”蘇吉祥歎息了一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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