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陸思音便進了宮,隻是皇帝在裡頭跟大臣議事,過了一個時辰才能接見她。
不知為何,她隱約覺得那內侍前來喚她的時候,情緒並不好。
她才走進去,便注意到那地上似乎有許多東西,零零散散在地上,她看不清是什麼,也沒有刻意避開,踩上去的時候才發現是什麼硬物,像是瓷片。
想起此前聽到房間中的斥責聲和瓷碎聲,她也明白這東西是哪裡來的了。
那內侍引著她到了一處,陸思音看著自己身前,似乎就是一大片碎瓷。那內侍也沒有將她引開的意思,她就在那裡站定,頓時覺得腳下生汗。
“來了。”皇帝的聲音響起。
她該行禮了。
陸思音身形微滯,而後還是下了決斷,準備就地跪下。
“哎喲,你瞧奴才這眼神。”
就在陸思音要跪下去的時候,那內侍突然上前來扶住了她,不至於讓她真就跪在了碎瓷上。
“陛下,臣……實在不解您的旨意,以臣目之昏昏,根本不足以擔此差事,還請陛下三思。”她仍舊恭敬行禮低著頭。
她隻聽到窗外似有蟲鳴,而後皇帝淡淡道:“叫人將那蟲子除了。”
那內侍應下吩咐了下去,外頭站著的太監都退了下去,此時屋子裡便隻剩下了他們三人。
“你這眼睛,什麼時候能好?”
她眼睛陡然睜大,隻是低著頭不至於露出,而後呼吸一滯,猶疑著道:“臣……不明……”
“該看得見不少東西了吧。”皇帝打斷了她的話。
此刻房間裡靜了下來,她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聽得仔細,皇帝坐在一旁喝著茶,不帶生氣的語氣。
“我今日叫那禦醫去,是想著,也是時候把你這雙眼睛還給你了,”他方才與那些大臣爭論過,此刻本還是怒氣頗盛,但看陸思音一言不發的樣子反倒靜了下來,“誰知他說,你體內的毒,早在一兩月前就在拔除了。”
陸思音身形微顫,雙手握在身前也開始捏緊。
“這樣的毒,除了宮裡的人知道來源和解法,也沒彆的人了。仔細想來,也是你入京之後的事,”皇帝語氣似在回想,“你是早知道,這毒的來曆,還是進京之後才知道的。”
“臣惶恐,不明白……”
“你若是不想讓朕疑慮更多,就最好說實話,你到底聽不聽得明白,朕清楚,你更清楚。”皇帝沒打算跟她繞圈子,既然毒已經在解了,那說明來曆她已經清楚。
良久之後才看她嘴唇泛白,顫聲答:“眼瞎之後,就知道了。”
而後她聽到皇帝輕笑了一聲:“那你還等到了現在,才想解毒。”她立刻跪下拜在地上:“當初與訴莫議和,臣知道,陛下是為了應對訴莫要求,才……”她沒有將那話說下去。
當初說是訴莫的人給她下了毒,那下毒的人也確實就地被打死,可她分明聽清了,那人說的是,奉陛下之命。當初正在議和,昆部對她仍舊耿耿於懷,非要她死了才能締結盟約。
皇帝自然不肯做這件事,傷及顏麵,最後也隻能暗地裡叫人毀了眼睛,算是退讓一步,這些年她沉寂下去,也隻是想顯得她對昆部沒有任何威脅罷了。
“臣這些年從沒有想過要拿回這雙眼,隻是如今訴莫隱有動蕩之象,臣是……”
“你是覺得,是時候接過你父親的擔子了,才想要拿回你的眼睛。”皇帝替她說完,看她叩頭在地,一雙手摁在了碎瓷上,已經滲出了血。
他歎了一聲再問:“是誰,給你解毒的。”她眼皮一直顫著,硬著頭皮道:“臣……無意間尋到的一位已離宮的禦醫……”
“刺啦”
瓷器砸碎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猛地閉上眼也不敢再說話。
正在此時,外頭似乎有了喧鬨聲,那內侍朝外麵看了一眼又進來回道:“陛下,是端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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