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那聲音輕得陸夫人恍惚。
她跪起身淡淡笑著,直視著陸夫人:“母親教過我,一個女子應該做什麼嗎?”
陸夫人從來沒見過她這個樣子。
“與心愛的男子歡好就是不知廉恥,旁的母親會教女兒這些嗎?”她笑道。
被破身之時,她害怕的頭一件事,是自己女子的身體被人窺見身份會暴露,覺得被人強迫是恥辱,發現自己情念難抑時也隻會責怪自己不懂自製。
沒有人教過她,她不必為這副軀體的任何地方而遮掩難堪,也沒有人告訴她什麼樣的男子才值得托付。
她放任自己沉浸在情念裡,在言渚的言辭裡才產生男女之情裡的羞怯悸動,也不再回避她就是個女子的事實。
她很輕易就喜歡上他,甚至沒有細想所托非人是何意,她喜歡了,放縱又不計後果,才會事到如今。
她撫著自己的下腹說:“竊玉偷香,珠胎暗結,於陸家的女兒而言是不知廉恥。可我算什麼?陸家的女兒嗎?”
“我是肅遠侯,不是陸家的女兒。”她眼裡清明沉靜,看不出傷悲怨恨。
平常的女兒有出嫁之日,困於門風名聲,要一個清白。可她沒有這樣一天,也就不在乎什麼廉恥。
從她明白自己是女子,卻一輩子不得真身示人開始,陸夫人從未在她眼中看見過如此的不甘。
她從來是忍受順從的,順從到連陸夫人都忘了,她本該是什麼樣子。
“我與我愛的人在一起,有了我們的孩子,我想保住他。”她眼神平靜著,而後抓著言渚的手,隻能從他的身上汲取些許力量。
她本說不出這些話的,埋在心裡太久了,言渚在她身邊的時候她才覺得有了些底氣和依靠,終於說了出來。
陸夫人靜默著,幾次想要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她想起陸思音才出生的時候,本來她孕中喪夫,又因戰事幾經輾轉,身子並不好,好不容易生下這個孩子便當做她最重要的寶物。隻是迫於形勢,她隻能逼著陸思音做她不願做的一切。
久而久之,她習慣了做一個嚴母,習慣了麵前的人是肅遠侯,而不是她的女兒陸思音。
“母親,”她被言渚攙扶著站起來,她走到失了神的陸夫人麵前,拉著她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我想要這個孩子。”
她那樣懇切求陸夫人,似乎隻有這一次。眼神裡也是堅定的,不會退縮。
此時府中燭火初登,一片昏黃光暈裡,是道不清的緣由。
言渚鬆陸思音回去休息的時候,坐在她的床邊一言不發,陸思音撫著他的頭發說:“你回去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他握著她的手皺眉:“孩子……”
“難道我還養不了一個孩子嗎?”她歎了一聲笑,“本來也沒想讓你知道的,是綠英擅自做主了。”
他感受著她的體溫,現下她所說的一切隻會讓他的愧疚越來越深。
“這個孩子,會是肅遠侯的孩子,也不會流落。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她撇過臉沉靜著說。她沒想過要在這種時候有一個孩子,言渚喂她喝安胎藥的時候,她一飲而儘隻盼著無礙。
而後她聽到了布料窸窣摩擦之聲,言渚將她抱在懷裡,伏在她耳下輕聲說:“等父皇身體康健了,我會想辦法安頓好趙舜華,到時候再去找你。”等到他能說,除了她什麼也不要的那一日。
所有的割舍不得都藏在話語裡,她也笑著,不去想話語的真假,說:“好啊,到時候你若是不來,我就帶著大軍,把你搶回去。”
輕柔笑聲在寧靜的夜裡顯得溫暖。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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