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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渚順勢躲開他的手:“婚儀……之後再說,她……有孕了,現下不好辦。”
“我說呢,聽說她幾個月前就抱病到山上莊子裡養病去了,太後還以為她想做什麼呢,”言江這才恍然大悟,又用手肘捅了他一下,“你究竟為何那麼喜歡她?”喜歡到明知刀山在前,還要孤身前來。
“關你什麼事。”
“彆跟朕放肆。”言江裝著冷臉說。
而後就看言渚坐在那兒想了許久,才撇嘴道:“她很好,哪裡都很好。”
“照著她這個模子,這天底下就沒有第二個了?”言江嫌棄說。
的確是不會有第二個了,言渚想著。
他難得見言渚沉默了良久也沒反駁,最後才仰著頭:“但這世上那麼多人,唯有她才能讓人覺得心安,自然也就放不下了。算了,你不懂。”
他那副樣子讓言江看了掉一地的雞皮疙瘩。
看著這巍峨宮宇,曾經也是他的寄托之地,可自十六歲之後他隻有一種逃脫之欲,而等了許多年,終於又有一個人能給他安心之所了。
言渚起身行禮離開的時候,看著麵容還是顯得稚嫩的言江,心下總覺得不適應。從前隻是個機靈的小孩子,現下真的站在至尊之位上,也是彆一番光景了,而後歎了一聲行了叩拜之禮退下。
言江站在窗前,想起方才言渚盯了他許久,最後十分坦然說了一句:“我怕你過河拆橋。”他氣得不行,這天下都是他的橋,他想拆就拆了,不必跟任何人商量,也不必覺得愧疚。
“能過千軍萬馬的橋,是得拆了,你這橋上隻能供佳人歇腳,我費那個力氣乾什麼?”
雖說這話是嫌棄了一些,言渚卻並不覺得生氣,略微思索了一番,也不再去想往後沒影兒的事。
先帝駕崩之前,同言江說了許多他曾經與兄弟相鬥的事,最後拍著他的手背說:“我有幾個幼弟,初登位的時候,也總是怕他們長大了會起反心。可後來你那幾個叔父啊,有的戰死了,有的早亡,有的成日裡就會跟我說自己的孫輩有多惹人疼,聽得人厭煩。”
先帝笑著對他說了最後一句:“你像當年的我,帝王之心不可缺,卻也不能成了心魔。”
他收斂鋒芒再好,也還是被他的父親看得清楚,知他野心,也知他疑心,才會這樣勸。“兒臣明白。”他重重叩在床榻前,跟他的父親說了最後一句。
言渚走的時候,林輔生來送了一程,也將朝中的一些事都說給他聽,囑咐他在外注意太後在軍中的部署動向。
“其實起初我也想不通,先帝為何最後不選你,”林輔生輕歎,未及冠的皇子,多少是有風險的,他又笑,“不過先帝安排周全,少年天子也會安然。細想想,我若是先帝,但凡想到把江山美人放在你麵前,你會如何抉擇,大概會從棺材裡坐起來。”
“這是大不敬的話,”言渚翻了個白眼,而後冷不丁冒出,“聽說你要成親了。”
林輔生微楞,而後笑道:“在你從皇陵回來兩日前,就成親了。”
“你是有多怕我去觀禮啊?”他笑說,“是個什麼樣的姑娘?”“是個……”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言渚就突然聽到遠處一陣女聲叫喊著“林輔生”三個字,大街上惹人注目。
“是個,很吵鬨的人。”林輔生苦笑著說。
言渚看著那跑來的人影,挑眉不語,跟那姑娘寒暄了兩句之後才上馬離去。
“端王怎麼這麼急就要離開啊?”那姑娘問道。
“他妻子要生辰了,著急。”
“那是不比你,下了朝也不見人影,不到你值守的時候也不見人在哪裡。”她抱怨著。
林輔生歎了一聲不願爭辯,拉過她的手往街市裡走:“走,去看新來的雜耍班子。”
又到了盛夏,搬到山上的庭院裡已經有三個月,陸思音坐在石橋上,看著底下清亮水池裡遊動的魚兒,撫著自己的肚子安靜著。她引了山上的水進池子,又種了許多蓮進來,延吳的水涼,都要到她生辰了,這池子裡的蓮花也沒什麼動靜。直到今天一早她過來的時候,才看到一朵粉蓮靜靜綻放了一半,她便坐在此處看了許久。
也不知道京城是什麼樣的光景了。她斂眸思索著。孕中多思,她原本以為也沒有那麼難受,月份越大,就總是半夜驚醒,總怕下一刻就傳來言渚不好的消息,整日裡精神就更不好。
日頭轉動,她原本在一片樹蔭下,現下盛日陽光也落在了她身上,身上也難受起來。
“綠英。”她喚了一聲,從遠處聽到了一聲應答,目光仍舊落在那粉蓮上。
悄悄的腳步聲靠近,她又落入了一片陰涼裡,頭頂一把紙傘遮擋了些烈日。
陸思音看著那蓮花歎了一聲才不舍說:“扶我回去吧。”在轉過臉的時候鼻尖被熟悉的味道縈繞,眼前映入的是玄色衣衫,還有鉤帶上熟悉的囊袋。
已經有七個月的身子,她穿著寬大的月白色長衫,頭上一柄玉笄鬆散束著頭發,在屋子裡待了幾個月,皮膚又變白了一些,說話舉止間多了幾分慵懶。
言渚看見那雙清亮的眼睛在抬起的時候便多了幾分猶疑,從不可置信到驚喜顏色。
“等久了。”他捏著她清瘦的麵龐說道,看她這樣子就知道這幾個月擔驚太多,歉疚地看著她。
“蓮花開了,”她笑著指著那朵半開的粉蓮,又搖了搖他的衣袖有些邀功的意思,而後靠到他懷裡,抱著他的腰身低聲喃喃,“你回來了。”
碧波輕漾,池中映出依偎著的身影,掩映在碧荷粉蓮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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