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馬老師提的開畫展一事你是怎麼想的?”崔雲曦挨著簡寧在亭椅上坐下來,看著她問。
聽他問及此事,簡寧略微垂下了頭,緊咬住下唇,心裡麵有兩個她在做劇烈的思想鬥爭。
一個說“開,乾嘛不開?開個人畫展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是每一個從事繪畫藝術的人求之不得的!你卻要白白放棄這個機會!”
另一個蔫頭耷腦,囁嚅著說“開畫展談何容易?那些眼睛正常的人尚且沒有這個資曆,何況我一個瞎子?豈不貽笑大方?”
“馬老師說你能開,那就是能開。他是看過你的作品才下這樣定論的,又不是信口雌黃!”
“馬老師自己都說他作為正常的人,是不懂盲人畫畫的感受和困苦的……”
她彷徨來彷徨去,內心裡那個糾結矛盾,始終做不了決定,始終低頭不語。
崔雲曦特彆理解她的感受,辦個人畫展,當然想!誰不想?哪一個從事繪畫藝術的不想辦一個屬於自己的畫展呢?
然而她又很怕,怕自己資曆淺不夠格,尤其當下雙目失明,更加自卑無信心。
她這種糾結矛盾的心情跟自己是多麼的相似啊!想要守護她,想要留在她身邊,誰不想跟心愛的人廝守一生?誰不想擁有一個幸福溫暖的家?
可是如果擁有她會給她帶來危險,會讓她一生不幸福,那麼他寧可放棄,寧可一個人孤獨終老。
但是,懂得取舍,做出割舍,心,真的會痛!
他感同身受!
“其實,有些事情不嘗試,怎麼知道行與不行?”
他總是想著法地開導她,然而,又有誰來開導他自己呢?
“怎麼嘗試?我連看都看不到,能夠重新畫畫已經十分不易,怎麼敢去辦畫展?叫人笑掉大牙。”
“你為自己而活,管彆人的眼光乾嘛呢?”
“辦畫展就是給彆人看的,怎能不在意彆人眼光?難道孤芳自賞麼?倘若沒那兩把刷子,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馬老師是你的老師,也可說是你的良師益友,他是怎麼樣的人你比我清楚。我不了解他,但我始終相信為人師表,誨人不倦,循循善誘,諄諄教誨。
沒有把握的事他不會叫你做,更不會叫你‘自取其辱’!”
簡寧的頭越低越深,她陷入了沉沉的思慮……
“就像他說的,你要相信他的專業。個人畫展不是兒戲,我相信他也不會把這種事當兒戲。”
他的話句句深入她心,句句說到了她心坎兒裡,她聽著很是受用,並不予以反駁。
她低頭思量著他說的每一句話,覺得句句在理。
但她心中仍有一個疑惑未解,這個疑惑不僅僅是來源於她自己,也來源於馬老師。
那就是自己以前雙目正常時,尚不敢念及辦畫展一事,為何現在雙目失明了,馬老師卻來鼓勵自己舉辦個人畫展?
原因自然不是自己的畫技更加精進了,也不是作品更加精良了,再怎麼畫,也無可能畫得過正常人的水平,更不能跟正常人的畫作相提並論。
也許正是雙目失明這個因素幫了自己?畢竟盲人能畫畫的鳳毛麟角,還能畫得入眼的就更加寥若星辰。
換句話說,這大抵就是“矬子裡拔將軍”。
她正思索著,又聽崔雲曦說“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提到過的那幾位盲人畫家嗎?其中有一位叫沈冰山的老人,他曾在中國美術館中,舉辦過一次畫展。
這場畫展中的畫作全是出自這位瞎眼老人之手,每一件作品都驚豔眾人,說是一位盲人畫得簡直叫人難以置信,但真真切切就是他的畫作。
沈冰山老人也是第一位在中國美術館舉辦個人畫展的盲人畫家,當時還吸引了吳冠中等在內的眾多名家前來參觀。”
他停頓下來看著她凝重的麵孔,他知她已心動,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
“即便如此,沈冰山老人的畫作也受到一些業內專家的質疑,他們認為他的畫放大8倍後看,壓根兒不是畫!
因為他的作品中,多數其實隻是業餘水平,沒有章法並且缺乏表現力,優點也主要體現在意境與精神上。
針對這一質疑,著名美術評論家陳傳席卻用‘非畫也,乃道也’來回應,可以說一語中的。
其實對於繪畫來說,並非隻是要手上的繪畫技巧,更是要內心的藝術心境。
我明白你的顧慮在哪裡,但你有你的優勢。
以前的你就是學畫畫的,你的根基好,雖然眼睛看不見,對你繪畫時的布局和結構有所影響,但是你在繪畫方麵具備紮實的功底和嫻熟的技巧,所以畫起來上手很快,隻要勤加練習,將來的成就指日可待。
我想這也許就是馬老師看好你的原因所在。”
她認同他的觀點。
馬老師很大程度是認為自己的畫在正常畫家中算不上出類拔萃,但在盲人畫家中卻算得上佼佼者了,而“盲人畫家”也是個很好的噱頭。
自己前期有繪畫功底,假以時日勤學苦練,說不定將來也能創出一番成績,在盲人繪畫的道路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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