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執道人一直在旁皺著眉頭。
divcass=”ntentadv”如果銅猴願意主動被收容,九執道人倒也沒了出手的理由。
可所謂收容,正常隻是活動範圍被局限於城外一處山穀中。但得知猴爺今日被捉,乃是與元家有關,九執道人實在放不下心。
不過,就在這時,聽到猴爺口呼“對不起”,九執道人心中立即湧起一股不安之意。
他剛想開口追問銅猴,銅猴卻已經運使出神通,融化身上如銅之蠟。
所有修士,包括九執道人在內,都是心生恍惚,不由自主地緊緊看向銅猴。
正在融化的銅猴,在每個人眼中變化出不同模樣,順應每個人的心意。
如有著心儀暗戀之人,銅猴會變作相應模樣。
如是痛失愛妻者,銅猴在此人眼中,亦會變作亡妻。
而在九執道人眼中,銅猴則是從猥瑣老猴,變作一慈祥男子。
銅猴融化了足足一刻鐘。
一刻鐘後,銅猴如同燃儘的蠟燭,化為灰灰。
但在此期間,對於所有武安卒來說,他們就像是看見心中掛念之人,在死前淒然笑著說:答應我,待我死後,一定要將元家繩之以法,從嚴處理。
這一刻鐘場景,將永遠銘刻在眾人心底,化作執念,不時憶起。
若銅猴全力施為,甚至能借此扭曲全城百姓之人心,進而乾涉人道氣運。
但他終究留手了,沒有裹挾全城百姓,隻是對武安監修士,包括正從城中趕來的武安卒,運使神通。
他種下執念,猶如思想之鋼印、道心之契約。
要麼,順從此念,將元家繩之以法,化解執念。
要麼,抗拒此念,引得道心不穩,生出心靈罅隙,為心魔所趁。
當銅猴化為飛灰不複存在,他便活在了一眾武安卒心中。
可是,在九執道人身上,卻是出了意外。
銅猴並未刻意給九執道人種下執念。
但銅猴運使神通之時,九執道人離他太近。
即便銅猴不主動為九執道人編織執念,九執道人也會自然而然地一念化執,即某個念頭自發化作執念。
所以,銅猴對九執道人說了一聲對不起。
但正常來說,一念化執,既是本來就有的念頭,即便化作執念,也該影響不大。
可銅猴沒能料到,九執道人身上,竟生異變。
在銅猴融化之時,九執道人回想起從小被銅猴撫養帶大的艱苦日子,將銅猴看作了一身材高大的慈祥老者——
彼時,九執道人還隻是個孩子,所以銅猴在他眼中,身材分為高大,可以為他擋風遮雨。
已經意識到銅猴神通一經使出便會身隕,九執道人心中滿是不舍與眷戀。
然後,他生出一念,決定要背負猴爺之名,替猴爺繼續走下去。
正常來說,此念化執,無非就是九執道人後續會死磕元家,然後也投身孤兒撫養救助事業。
但好巧不巧,九執道人身上,正裝著一葫蘆猴兒靈酒。
並非普通猴群釀造的猴兒酒,而是九執道人特意出海,於海外帶回的猴兒靈酒。
這酒,他原是為銅猴所帶。
一旦銅猴飲下猴兒靈酒,即可重塑肉身,打破精怪之桎梏,從精怪化作妖身,從此踏上修行之路。
但九執道人曆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趕回齊天城,還沒來得及將猴兒靈酒贈給銅猴,便撞上銅猴被武安卒追捕,隻能連忙出手攔下武安卒。
然而,武安監辦案,從不單打獨鬥。
其他武安卒收到消息,陸續趕到,很快便將九執道人壓製住。
本已逃入密林中的銅猴,終是選擇重返林外。
他知道,麵對認真起來的武安監,自己逃得了一時,卻逃不了一世。
與其讓九執道人因斷後一事重傷乃至殞命,不如不再逃竄,正麵一眾武安卒,以性命為代價運使神通,確保武安卒後續,會將私下拐賣稚童之元家,繩之以法。
當銅猴運使神通,融化之時,九執道人心生悲意,決定背負猴爺之名,繼續其未竟之事。
而他裝在酒葫蘆裡、本欲贈給猴爺的猴兒靈酒,竟在九執道人心念變化間,生出感應,沸騰起來。
九執道人恍惚明悟:隻要飲下猴兒靈酒,他便能化作心猿血脈,真正做到背負猴爺之名。
他也可以不飲酒。
畢竟隻是在銅猴神通下,恰與猴兒靈酒生出氣機感應而已,並不會強製讓他化妖。
但九執道人想也不想,當著眾武安卒的麵,取下酒葫蘆,啟開酒塞,一口飲儘猴兒靈酒。
然後,他邁開七步。
每走一步,他身上都會生出變化,變得愈發像妖。
等七步走完,九執道人也就徹底化作妖身,毛發飛揚,姿態狂野。
他語帶悲切,高聲吟道:“猴兒靈酒點屍薪,血化心猿焚舊身。七步踏歌妖異變,九執為念絕凡塵。”
七步成詩,七步亦化妖。
一眾武安卒愕然看向九執道人。
“道友,你怎如此糊塗?竟自絕道途化為妖身,糊塗啊!”武安監旗長扼腕歎息。
就算他們是親眼看著九執道人化妖,不至於立馬生出剝皮抽筋拔骨采血之念,就此動手打殺道人。
但九執道人化妖,注定不宜在人道王朝境內久滯,須遁至海外,方得安生。
“我知道,凡世自此,與我殊途。”九執道人昂首,露出與此前銅猴極為神似的桀驁麵容,“猴爺隻是精怪,神通有限,隻能暗中調查,難以留下證據,更難以親自動手打殺賊人。”
“但,我可以。今日,我寧化妖,也要誅滅元家。”
“元家拐賣稚童,采生折割,摘取五臟六腑以製藥,乃是人麵獸心、十惡不赦之輩。今日,唯有誅其九族,方能平我心中之憤。”
九執道人運使心猿神通,將心中怒火,凝聚成一根長棍。
他右手持棍,指向一眾武安卒:“汝等今日,欲攔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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