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南奕攜真氣武道抵達離京,就像是一塊石塊落入湖中,會激起層層漣漪乃至波瀾,引來大離九部,即各大仙門外門弟子間的局勢變化。
但相關旨意,是在四月便已發出。這意味著不欲南奕來京的阻撓力量,已在四月被離皇暫時攻破。
如此,南奕來都來了,覲見離皇的第一麵,自是不會被外力給推掉。
不過麵聖之後,事態究竟會如何演變,卻也暫時說不清楚。
南奕待在杜衡分彆為幾人安排的客舍中,靜靜思索當下局勢。
現任離皇自小宗入大宗,原本,該是過渡之君,續嫡脈之嗣,爭取誕下有修行資質的皇子,於皇子成年後讓位。
結果,離皇以凡人之身,硬是仗著規矩二字,開「幾何罪」,叫百官俯首,切實拿下皇權,不做無權虛君;同時,與皇室宗老交惡,至今不曾納妃生子,不欲讓位於皇子。
但皇權再好,也隻不過數十載。離皇內心深處,對於超凡之力,始終有著向往之心。
所以聽聞南奕開辟真氣武道,離皇甚喜,當即便欲召南奕進京。
若前推五十年,文武百官絕不會阻礙此事,隻會想著該如何才能在真氣武道推廣之事上分一杯羹。
然而好巧不巧,蒸汽技術方興未艾,正被大離引入,全麵推廣之中。
對大離百官來說,蒸汽技術是外來技術,於國內傳播過程中,自己可以謀取定義權與解釋權,在一定程度上據為己有,助力修行。
可真氣武道,乃南奕開辟,南奕本身掌握著最終解釋權,很難被其他修士巧取豪奪。
兩相對比,文武百官自然更願意推廣蒸汽技術,謀取蒸汽技術之紅利,而非費儘心思,想方設法地從南奕碗裡分羹。
隻能說,南奕也沒想到,他開辟真氣武道所遇到的第一場道爭,竟是與蒸汽技術爭奪時代大勢。
未來百年,究竟是蒸汽時代,還是真氣時代,眼下來看,隻取決於南奕能否在離京城站穩腳跟,成功說服文武百官,以離京城為起點,輻射大離,全麵推廣真氣武道。
當然,真氣與蒸汽,兩者並非不能共存。就像大離皇室放牧百姓之餘,也並不影響世家壟斷某項行業,同樣能從百姓身上搜集散逸靈性。
但凡人心力總是有數的,日常散逸靈性,也有其上限。這邊分的多了,另一頭自然會少分一塊。
除非確實抗衡不了,否則沒誰願意屈居人下。
好在,蒸汽技術並無修行層麵的絕對領袖,大離修士再怎麼謀取定義權、解釋權,都隻是竊據此道,而非道主。
同時,百官之間相互競爭,各自瓜分蒸汽技術話語權,等若是一團散沙各自為戰,互有攻訐。
就算他們有著共同壓製真氣武道的默契,也做不到齊心協力,反而有可能互相拖後腿。
所以,南奕看似與整個大離修行界,即所有仙門外門修士進行道爭,實則進退自如,並不算真正意義上的孤軍奮戰。
他簡單捋了捋敵友。
從時代大勢氣運之爭上來看,這一代的外門修士,即文武百官,欲瓜分蒸汽技術之紅利,不想南奕憑空冒出來攪局,是為道爭之敵。
而蒸汽技術引入,百業革新,會略微動搖大離王朝對底層百姓的統治力度,於皇室宗老,即元始仙門而言,是為弊政。所以從這方麵來看,南奕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爭取皇室宗老支持。
但離皇作為真氣武道最需爭取的支持者,偏偏又與皇室宗老有隙,在皇權歸屬上鬨得很不愉快。
甚至離皇之所以下旨引進蒸汽技術,除去人口增長導致百姓就業壓力大,以及北方坎朝因蒸汽技術國力大漲而不得不跟進外,本身也是離皇在讓渡權力,憑此手段拉攏文武百官以壓製皇室宗老。
如此一看,離京局勢可謂錯綜複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敵友難分。
南奕要想破局,唯有設法分化文武百官,打破大離九部的默契壓製,再爭取離皇的全力支持,由離皇親自為真氣武道站台。
後半部分,需等離皇召見,見到離皇之後再做細究。
前半部分,卻是可以四處走動,籌謀一二。
南奕定下心思,遂開始放空思緒入靜內視,吐納源炁,搬運法力。
…………
天亮之後,杜衡趕去吏部牧令司履職上班,南奕則是轉去了無相書院。
無相書院在各郡郡治之所,是為分院;而離京城中的無相書院,可稱總院,亦可視作無相仙門外門總部。
各郡分院的教書先生,尚有可能轉成文部官身,借助為官治政輔助修行。
但總院的夫子與先生,基本都是專注於著書作文積累名望,深耕文壇,不與官場有染。
南奕特來拜個碼頭。
不管怎麼說,他畢竟是無相仙門之弟子。哪怕無相書院南天分院連遭變故,使得南奕已然脫離無相學子身份,他也依舊是無相弟子。
既來離京城,自該拜會無相仙門外門總部。
而且,大離九部中的文部官員,也就是南奕的諸多外門師兄,雖然不願南奕來京攪局,攜真氣武道與他們爭奪未來百年人心氣運之大勢。
但再怎麼說,大家都同出一門,同為無相弟子,有著一份香火情在。
即便單憑這份香火情,不會讓雙方化乾戈為玉帛,就此消弭道爭。因為事關自身修行,唯有爭出先後、分出勝負,才能心甘情願地接受技不如人之現狀,甘居人後。
可至少明麵上,雙方都會一臉和氣,不至於直接鬨得特彆不愉快、特彆難堪。
當然,這也是因為,現下道爭,爭的是人心氣運大勢之歸屬,即凡人百姓散逸靈性所組成的最大一份蛋糕。
道爭得勝者,氣運加身,能在修為境界上勇猛精進。
道爭落敗者,也隻是分不到羹,無有氣運加身助力修行,難以勇猛精進,隻能靠水磨工夫慢慢積攢道行罷了。
倘是根本大道兩相衝突之道爭,那就不會如此和氣,必然是既分高下,也分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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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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