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無菌室,就有無菌服。
溫時寧三人穿戴好,和廖神醫一起踏進無菌室,分明就四人,卻莫名走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
傅問舟躺在特製的床上,床兩邊搭起架子,架子上蓋著厚布,隻留出廖神醫獨自一人可見的操作空間。
如此,便很好地遮掩了那血腥的場麵。
溫時寧稍鬆一口氣,坐在床頭,溫柔地注視著傅問舟。
傅問舟雖然吃了超量的止痛藥,但人是清醒的。
而溫時寧的任務,就是要他始終保持清醒。
“二爺,不如你給我講書吧。”
晉安和宋哲,已經開始往傅問舟身上抹消毒的藥水。
止痛藥效下,傅問舟隻有一點點細微的感覺。
他眉眼還是那樣的柔和,和往日彆無二致。
“時寧想聽哪一本?”
溫時寧歪著頭想了想,“不如講詩經,我覺得裡麵的每首詩都好美,但我看不太懂,更不知其意。”
傅問舟:“那便從‘關雎’開始吧,時寧現在能背得多少?”
“差不多吧。”
溫時寧搖頭晃腦地開始背:“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竟真能背全。
傅問舟很欣慰:“時寧確實用功,這首詩講的是男女情愛,但並不俗,講的極其清新和風雅,被古往今來的人們奉為經典。”
“一個才情出眾,貌美心也美的女子,自然值得男子去追求,期待著與她步入婚姻。但追求應該平和而克製……表達思念和愛意並不可恥,可若不知分寸,便可能適得其反,給對方造成困擾。”
廖神醫在忙碌中,聽了一耳朵,扭頭看晉安一眼,說:“我怎麼覺得,你家二爺是在點你?”
晉安:“……”
本來有些緊張的氣氛,瞬間就鬆弛了許多。
傅問舟接著又講了‘蒹葭’,‘女曰雞鳴’‘采薇’。
講求而不得是人生常態,講幸福不在遠方,就在家人同在的每一個瞬間,也講沒有人能逃過時間的洗禮,無論喜悅與悲傷,都要接受時光贈予的滄桑……
溫時寧聽得入神,幾乎都要忘了現在是怎樣的一個處境。
直到濃濃的血腥味兒彌漫而來。
直到那切骨的聲音響徹在耳旁。
直到傅問舟的臉色逐漸變白,聲息也逐漸顫抖。
溫時寧的心也跟著顫抖不已。
可她不能慌,不能亂,甚至不能流露出一絲一毫的憂懼之色。
她緊握著他的手,絞儘腦汁地吸引他的注意力。
“二爺,那‘靜女’講的是什麼?”
傅問舟嘴唇發白,極力拉回意識。
“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講的是一對心意相通的佳侶,相約見麵的生動趣事……”
“我們大多數人,一輩子都活在……活在禮教嚴森下,即便心有歡喜,也羞於表達。”
“但情愛應該是生動的……有趣的……我們不該一味活在教條之下,應該多去了解對方……多讓對方開心,如此,天下便可少一些怨偶……”
說到最後,他眼神已經有些渙散,額頭也冒出了細細密密的冷汗。
溫時寧一邊替他擦拭,柔聲說:“二爺,等你好了,我們也像他們那樣約會好不好?”
傅問舟的眼神亮了亮,唇角用力地牽起一抹笑容。
“好呀,時寧。”
“等你方便騎馬了,帶我走一遍你走過的地方好不好?”
“好的,時寧。”
“你嘗過的美食,我都要嘗一遍。”
“好……”
“二爺。”
“時寧,我很好,彆……彆擔心。”
溫時寧不由哽咽:“既見君子,雲胡不喜……二爺,我們要生生不息。”
突然,廖神醫長籲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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