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她會由李姐和護士一左一右的扶著在走廊裡散散步,但是每一步,她都走的小心翼翼且吃力,走不了十分鐘,她便隻能回病房休息。
下午,靠在床頭裡看會兒書,不知不覺便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直到,白季李下班過來,和她一起吃晚飯,她才會醒,精神好起來。像這樣,每天她還能有幾個小時保持清醒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太久,等她肚子裡的孩子26周大,快要27周的時候,她的身體開始慢慢浮腫起來,原本纖細的四肢,像是被灌了水的氣球般,一天比一天,越脹越大,雙手,已經根本無法握拳,到孩子29周大的時候,她已經根本無法拿筷子了,所有的婦產科專家都束手無策,隻能眼看著她整個人越來越浮腫,身體越來越虛弱,精神也越來越差。
到了30周的時候,她已經根本無法再走路,也無法在正常的坐立,隻能整日的躺在床上,絕大部分的時間,都是昏睡的,隻有偶爾跟白季李或者藍嵐他們說話的時候,才是清醒的。
白季李再也沒有顧及嚴晚晚的反對,跟市裡請了假,一天24小時寸步不離地守在嚴晚晚的身邊,在她每天少有的清醒的時間裡,不停地跟她說話。
等進入31周的時候,她甚至是已經無法正常的進食,每天昏睡的時間,也越來越長,每次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有時候,隻是幾分鐘,每天,也不得不靠不斷地注射營養液,來維持她的身體消耗和孩子發育所需要的營養。
天氣,已經進入了盛夏,窗外,午後的陽光炙烤著大地,仿佛一切都快要燃燒起來似的,生命,也變得奄奄一息。
白季李坐在病床邊,力道不輕不重,剛好合適地給昏睡的嚴晚晚按摩著浮腫的不像樣子的雙手雙腳,看著她以前纖細漂亮的小雙,如今五根手指頭一根根腫的跟什麼似的,看著看著,一顆眼淚,便從他的眼裡砸了下來,滴在了嚴晚晚的手背上。
“老公……….”
那滾燙的淚水,立刻便讓昏睡的嚴晚晚醒了過來,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她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白季李,抬手想要去撫上白季李的臉,“你怎麼哭了?”白季李趕緊握住她的手,貼上自己的臉頰,爾後,俯身過去親吻她的額頭,爾後,在離她不過咫尺地地方,看著她,抬起另外一隻手,溫熱又粗糲的指腹,輕輕摩挲過她蒼白的臉頰,揚起唇角道,“晚晚,我們不等了,我們今天就進行手術,把孩子剖出來吧,好嗎?”
“不好!”嚴晚晚搖頭,“還沒到32周呢,再等等,等到了32周,我就剖。”
白季李眉頭一擰,笑著道,“到了,明天就到32周了,你難道記錯了嗎?”
嚴晚晚極其虛弱地搖頭,就連撐開雙眼,仿佛都變成了一件吃力的事情。
“老公,你騙我,還有10天,還有10天才滿32周。”
這段時間來,她雖然絕大部分的時間都是昏睡著的,可是她並沒有糊塗,早上日出的時候和傍晚日落的時候,她必定會清醒一小會兒。白季李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笑著哄道,“傻瓜,我怎麼會騙你呢!真的明天就32周了,你要是不信,就讓李姐去叫醫生進來,你自己問醫生,看是不是已經可以手術了。”
“是呀,小姐,姑爺說的沒錯,明天就32周了,可以手術了。”李姐當然心疼嚴晚晚,當然也明白,白季李為什麼騙嚴晚晚,所以,和著他一起哄嚴晚晚。
“不,沒有,還沒到,你們騙我……….”幾乎是瞬間,嚴晚晚眼裡便有淚順著眼角滑了下來,“根本沒到,你們騙我..........”
做為一個母親,孩子便是她全部的軟肋,嚴晚晚寧願自己承受十倍百倍的痛苦,也不想孩子出生的時候沒有發育完全,不健康。
嚴晚晚一哭,白季李立刻就慌了,趕緊一邊去拭她眼角的淚一邊安撫她道,“好,不剖,今天不剖,我們不哭了,不哭了,都聽你的。”“是呀,小姐,可彆哭了,姑爺答應了不剖,就一定不剖,你彆哭了。”李姐也緊張地立刻向前去安撫。
醫生說了,絕對不能讓嚴晚晚情緒激動,否則,很容易引發大出血。
嚴晚晚看一眼李姐,又看向白季李,流著眼淚要求道,“那你保證,沒到32周,都不會讓把孩子從我身體裡剖出來……….”
白季李點頭,“好,我答應你,我答應你,不到32周,不會讓醫生手術。”
得到保證,嚴晚晚這才止住了眼裡的淚,眸光瀲灩灩地衝著白季李一笑,點了點頭。
“要不要起來,我抱你去窗邊坐會兒?”見嚴晚晚的情緒平複了下來,白季李拭乾她臉上的淚痕,笑著問她。
明明是盛夏的天氣,可是,她的渾身卻都是涼涼的,臉色,更是蒼白的厲害。嚴晚晚眯起一雙仍舊無比漂亮的貓眼,微微點頭,輕輕“嗯”了一聲,爾後,又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她又累了,好累,好累,隻想睡覺!
看著似乎又要昏睡過去的嚴晚晚,白季李低頭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爾後,伸出雙手,格外小心翼翼地去抱起她,一旁的李姐見到,趕緊去幫忙。
抱著嚴晚晚,白季李來到窗邊的沙發裡坐下,靠進沙發裡,好讓嚴晚晚更加舒服地側身靠在他的懷裡,她肚子裡兩個孩子的重量,也全部壓在她的身上。
午後的陽光,透過明淨的玻璃窗,照射進來,灑在嚴晚晚蒼白透亮的肌膚之上,白季李看著,就仿佛一層薄薄的能透過空氣的紙,輕輕一碰,就會破了。
早知道讓嚴晚晚十月懷胎生子,是一件這麼辛苦又痛苦,甚至是殘忍的事情,他真的願意這一輩子都不要孩子。
此生,他隻要寵著嚴晚晚一個,便就夠了。
低頭,白季李的薄唇,輕輕地落在嚴晚晚眉心的位置,吻著她,低低啞啞的聲音帶著自責與歉疚地道,“對不起,晚晚,這一次,我不能再由著你了!明天,明天上午,必須安排手術。”
………...............................
半夜,睡的昏昏沉沉的時候,嚴晚晚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一條碗口般粗壯的蛇爬上了她的床,然後,對她張開血盆大口,吐著紅信子,一圈一圈將她緊緊地纏繞住。
她害怕的渾身顫抖,可是,卻是渾身動彈不得。
肚子,一陣一陣的,開始收緊,越收越痛,身下,有液體,不斷地湧了出來。她要生了,她要生了!
肚子好痛,大蛇纏繞在她的身上,一圈一圈的,也越收越緊,她呼吸困難,用儘全身的力氣……….
“哇……….哇..........”
嘹亮的啼哭聲響起,孩子出生了。
兒子,她的兒子,她和白季李的兒子。
看著那渾身紅彤彤的小家夥,嚴晚晚想要伸手去碰的時候,盤旋在她身上的大蛇猛地回頭,張嘴便將她的兒子吞進了嘴裡……….
“不要!”
“晚晚。”
嚴晚晚驚叫一聲,猛地醒來。
“晚晚,你怎麼啦?”
當看到身邊滿頭大汗,整張小臉都蒼白的跟張白紙的嚴晚晚時,白季李整顆心都在顫抖。“來人,叫醫生!”下一瞬,他對著門外大吼。
“老公……….”嚴晚晚眉心緊蹙,顫抖著伸手,去撫上白季李的臉。
白季李大掌一把去握緊她顫抖的小手,貼在自己的唇邊,一邊吻著她的手背,一邊低低喃喃地道,“晚晚,彆怕,沒事的,我在這兒,我就這兒!”
嚴晚晚看著白季李,清麗的眉心越蹙越緊,臉色越來越難看,表情,越來越痛苦。
她顫抖著,緊緊握住白季李的手,告訴他,“老公……….保..........保孩子..........”
“不,晚晚,你沒事的,你一定沒事的!”
“保孩子……….”
就在嚴晚晚顫抖著說出最後三個字的時候,白季李感覺到,蓋在嚴晚晚身上的薄毯下,有液體,在不斷地蔓延。
他猛地掀開薄毯一看……….
“晚晚,你不可以有事,聽到沒有!”
下一秒,白季李鬆開嚴晚晚跳下床,根本就顧不得穿鞋子,推著嚴晚晚的病床便瘋了般地往外衝……….
“叫醫生,準備手術,立刻準備手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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