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昭一路上如坐針氈,因為薑謹言眼神在她和褚鬱之間逡巡了一圈又一圈。
而等她看過去的時候,他又快速躲閃目光,耳尖微紅。
終於等到馬車踏進皇城門口,嘈雜的聲浪才打破了車上這詭異的氣氛。
薑謹言將簾子掀開一角,目光所及,明燈錯落,與天上的群星遙相輝映,整個繁盛的建安城熠熠若天宮星市。
天黑不過半個時辰,還未到宵禁時刻,寬闊的街道上車馬粼粼,人煙阜盛,小攤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風吹至茶棚酒肆,將掛起的招牌旗幟和燈籠刮得沙沙作響。
酒肆格窗上倒影著觥籌人影,推杯換盞,歡聲笑語流溢於千門萬戶,茶棚間煙霧升騰,茶客們正閒適的聽著說書人講故事,到精彩處時,很給麵子的拍案叫絕。
濃鬱的煙火氣鋪滿整個街市。
薑謹言不曾到過皇城,看到如此熱鬨的場景,不由得張大嘴巴發出驚歎。
恰好路過藏香閣,閱苑瓊樓,燈火氤氳,笙歌疊奏,管樂齊鳴。
縹緲宜人的梵香飄出,沈昭昭聞了聞,沒有絲毫妖氣。
皇城不乏頗懂捉妖的江湖術士,失去柳瑩雪的庇護,妖物並不能藏身於此,如今的藏香閣隻是普通的煙花之地。
人流如織,馬車緩慢行駛著,直到看見安遠侯府的門匾,前麵馭馬的車夫勒馬,吆喝了一聲“幾位,已經到了。”
沈昭昭看了一眼天色,有些躊躇,現在找安遠侯怕是有些打擾,拿不準主意,隻好問薑謹言和褚鬱的意見。
商量一番後,他們決定先在客棧住一晚,明天再去安遠侯府。
等馬車在客棧旁的空處停穩,薑謹言先一步跳下馬車,善解人意道“褚道友,我抱你下來吧。”
沈昭昭明顯感覺到了褚鬱身體一僵。
想起之前上馬車那畫麵,謝硯書一路將他從客棧抱出來,然後薑謹言在馬車上將他接過去,她還是忍不住,有點想笑。她猜褚鬱不會答應。
果不其然,褚鬱頓了一頓,直接拒絕了薑謹言的好意“不用,多謝薑道友。”
薑謹言卻上前一步,將手直接攤開,做出接住他的動作“來吧,褚道友,你自己下來傷口是會裂開的。”他的藥丸效果不錯,雖然治標不治本,但隻要褚鬱不大幅度運動,普通行走不成問題。
褚鬱盯著薑謹言的手,抬眼見有幾個行人停下了腳步往他們這個方向看來,皺眉推卻“真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耳旁是少女低低的笑聲,褚鬱側目而視,在她腰上偷偷掐了一把,壓著嗓子道“你還笑。”
沈昭昭表示自己很無辜。
薑謹言還維持著動作,見褚鬱似乎有些扭捏,大方地笑道“彆不好意思嘛褚道友,之前你昏迷的時候,我和謝道友也是這麼抱著你上馬車的。”
褚鬱聞言,瞳孔微縮,扭頭看向沈昭昭,眼神中帶著一絲詢問。
沈昭昭回之肯定的眼神,正色道“薑道友說,攙扶不如懷抱,免得你傷口裂開。”
昏迷的褚鬱可以任由他們擺布,但想也知道,褚鬱是絕不會在清醒的時候,讓人將他打橫抱下馬車的。
她提著裙擺跳下馬車,和車夫要了車凳,小心翼翼扶著褚鬱下了馬車。
行了兩三日路,舟車勞頓,幾人風塵仆仆,都沒怎麼休息好,車夫也決定先在這安置一晚,明日再走。
店小二熱情地迎上前,將馬牽走喂食,四人來到客棧裡麵,卻被掌櫃告知隻有三間空房。
薑謹言想了想,提議道“不如我和褚道友一間?”
沈昭昭點了點頭,覺得可行,薑謹言是個醫修,能照顧好褚鬱這個傷患。
兩人齊齊看向褚鬱。
褚鬱不由自主皺起眉頭,麵上的抗拒溢於言表。
車夫見狀,弱著聲音道“不如我就在馬車上將就一晚吧。”
那位謝公子給了他豐厚的車費,這一路上,薑謹言還給了不少吃食,他很不好意思。
褚鬱抿了抿嘴,與沈昭昭對視上。
沈昭昭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有些猶豫。
識海中的黑氣從土壤中鑽出,圍著她的生命樹轉圈,在她以為褚鬱又要用這黑氣攪動她識海的時候,渾身一顫,卻不是撕扯般的疼痛。
那團黑氣分散開來,在嫩葉上輕輕掃著,而後又聚成一團,變成一個兔子形狀,合上手掌對她拜了拜,又化為一句話答應我吧,求求你。
貌似是在撒嬌?!
褚鬱在對她撒嬌!
“我答應!我和褚鬱一間房!”沈昭昭腦子一熱,高舉起手,直接脫口而出。
等反應過來,就見薑謹言和車夫愣愣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