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效早已完全消退,但還是頭昏腦脹的,宋旎歡腳下發軟,又是全新的府邸,走了半晌繞來繞去地不知走到了哪。
如今謝氏族人都居於府中,人多眼雜實在不便,好在園子大,總能找出一條僻靜的道路,眼瞅著大門就在眼前,卻看見從左邊的小徑中並排走來兩位郎君。
她覷了一眼,便認出其中一位就是那六皇子蕭慎,他旁邊的郎君白衣勝雪,如鬆如竹,謝雲霽是也。
他與六皇子侃侃而談,興至之時二人熱絡地拱手作揖。
他這樣耀眼,即使在天潢貴胄身側也毫不遜色。與皇族往來完全是遊刃有餘的模樣。
宋旎歡慢慢退了一步,雙眼怔怔看著他,心裡酸澀難言。
這樣高不可攀的人,一開始就不該妄想的,怎的就生了虛妄的占有欲?
昨夜她那般放浪輕浮的行為,怎麼解釋也解釋不清了。
可迷迷糊糊的記憶中怎還有他熱切的回應?
她不敢細想,耳尖發紅,整個腦袋混沌不已,隻想自己那不堪的一麵不要暴露在這樣美好的人麵前。
宋旎歡慘淡地看著謝雲霽,再多看一眼吧,與他一起的這段回憶彌足珍貴,足夠在以後的歲月中細細珍藏了。
她正欲後退,二人的對話清晰的傳入她耳中。
“齊王一案雖牽扯眾多,但大理寺三司會審過,事實已清晰明白,臣自然會如實記錄。”謝雲霽道。
大昭建朝四百多年,前朝國史早已修撰完成,而修撰本朝國史、實錄一職便歸於翰林院,作為翰林院修撰的謝雲霽自是當仁不讓修史的第一人。
“齊王”兩個字如炸雷在宋旎歡耳邊響起。
當年被抄家時她還年少,並不清楚父親到底是做了什麼才讓一家人都遭此劫難,後來多方打探才得知,父親宋清正是被齊王案牽連!
齊王案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沒有興趣知道,王爺造反左右是為了那九五之尊之位。
當今聖上生性多疑,一把年紀仍然不放權立儲,又對在外藩王管控極其嚴苛,齊王當年造反聲勢浩大,但還是被聖上的雷霆手段鎮壓了下來。
齊王被處死,與其牽連了近千人,很難說到底是牽連了沒有,還是隻是為了斬除異己肅清朝野?
隻是如今這件轟動朝野的事要寫上史書,父親的名字會出現在令後人恥笑輕視的奸臣佞臣名單中麼……
可父親宋清向來克己複禮的近乎古板,更是個兩袖清風的清官,怎會助亂臣賊子?憑什麼就這般受到牽連遺臭萬年?
宋旎歡隻覺得後背發涼,心跳的極快,像是迷失了方向不知該往哪兒去。
謝雲霽果然看到了她,一襲玉色麻布裙,失魂落魄地站在角亭中。
察覺到二人的目光,宋旎歡有一刹那的慌亂,不知是該擇路而逃還是往後退假裝沒有看見。
可是見到謝雲霽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向她走來,她就邁不動步子。
宋旎歡垂首對一同過來的六皇子行了禮,又低低喚了聲子澈哥哥,還未正式開口,蕭慎便朗聲道“這位小娘子我原是見過的,名動雲京啊,謝卿未來的娘子。”
宋旎歡啞然,心中又覺得難過,先前在獵場時謝雲霽挺身而出的模樣似乎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