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旎歡垂著頭,唇角勾起一絲笑意。
這一來二去,誰都看出頻伽浮玉對謝少夫人不一般。
頻伽浮玉是何等人,毒舌傲嬌又不好惹。
如此一來再沒人來招宋旎歡。
但話題到底牽扯到了孩子,這些婦人就停不下來了。
討論自己的孩子、妾室的孩子,誰生不出孩子。
宋旎歡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郡主的聲音不大,但剛好在場的人都能聽見“前陣子三哥哥得了一對雙生子,歡喜得不得了,宮中設宴慶賀,子澈哥哥見了那雙生子喜歡的緊呢,眼睛都挪不開,他與我說他都不敢妄想雙生子,能得一個都是好的。”
“薑氏,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可不能讓子澈哥哥陷入不孝的境地啊。”郡主淡淡道,直呼她為薑氏,與其說不願承認她謝夫人的身份,倒不如是君上對臣婦的提點,“可沒人讓我來嚼這舌根,我和頻伽郎君一樣最是實在,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了。”
“臣婦明白。”她並不爭辯,躬身垂首道。
宋旎歡揉了揉僵硬的脖頸,有光映照在窗戶紙上,隱約能看到天邊泛起淡淡的蟹殼青。
天快亮了。
繡了大半夜,可算把暈針練成了。
但是若想達到以針代筆,以線作墨的一氣嗬成,還需時日打磨。
繡工真是一件非常耗費體力和精力的工種,宋旎歡拿起繡品,襯著燭火細細地看,明顯針腳技法都不那麼生疏了。
她放了心,身上的酸痛都不值一提了。
她伸展伸展僵硬的四肢,在胡榻上緩緩坐了下來,感慨那些繡工精湛的繡娘真是不易。
其實技藝超群的繡娘基本上都出自書香宦門,精於書畫和人文藝術,有一定的文化基礎和審美,才能將所看所思繡於絹絲上。
然,太後壽辰,僅求一個“貴”,物以稀為貴,由眾朝臣命婦一同繡個萬壽圖,不僅稀,且尊貴,真虧那頻伽浮玉能想得出來……
他不僅鼻子靈,還長了一雙利眼。
白日裡他看著她刺繡時似笑非笑的模樣,就像是一隻狡猾的狐狸或是……狼。
她就不該想著能瞞過他。
她哪裡會蜀繡……
隻是沒想到這人這麼較真兒,真是討厭。
先前他在郡主那裡為她解圍的好感,真是一點都沒了!
燭火搖曳,宋旎歡輕輕歎了口氣,垂著的眉眼抬起。
那少年迤邐的長長裙擺幾乎將她圍困在中間,他露出一排瑩白的牙齒,總是掛在臉上的豔麗笑容沒了,冷冷地看著她,“少夫人信不信,隻要我想知道,派去蜀州的斥候一日就可跑個來回?”
明明在午後的日頭下,她卻渾身發冷。
若他是個守規矩的人,要想查出她的來曆或許沒那麼容易。可他偏偏是個行事作風總出乎人意料的,若用些手段,查清她的底細不是什麼難事。
到時候萬一聲張起來,那後果簡直想都不敢想!
宋旎歡知道自己演技拙劣,並不能像謝府大多人一樣七情不掛臉。
果然,她強自壓製的慌亂逃不開他的審視,他目光灼灼看著她,意味深長的笑了,那笑裡有她看不懂的意味。
宋旎歡不欲再與他糾纏,冷了臉轉身欲走,他卻拉住她,“怎麼說幾句話就要走?就這麼討厭我?”
“頻伽少丞多慮了,臣婦與少丞在這四下無人之地說多了容易遭人非議。少丞是客,有什麼話可上前廳去說。”宋旎歡儘量保持禮貌和鎮定。
“我要跟少夫人說的話,那些人聽不得。”他故作神秘笑了笑,旋即眼波流轉,似乎朝她拋了個媚眼,“誰說祖籍在蜀地,就要會蜀繡了?少夫人是聰明人,何必庸人自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