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旎歡聽懂了他言語中的凜冽之意,他已是不悅,卻還是斟酌著用詞了,沒有說出讓她太過難堪的話。
她唇角勾起嘲諷的笑,澀然道“是我不珍重自身,在這世間活了一遭,隻得落個以色侍人的下場……”
“檀哥,你可知道,愛與恨交織是天底下最殘忍的刑罰,我寧願喂了豺狼虎豹,也不願再留在謝雲霽身邊。”
“我不是沒想過死,還帶了匕首過去。那匕首磨著我的皮肉涼涼的,澀澀的。可瀾止甚至連這個感覺都沒有,他就躺在那兒,剩一口氣,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我隻能活著…”
“檀哥,我求死都不能啊。”她靜靜看著他。
謝檀的心臟驟然收縮,忍怒道“謝雲霽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這話,宋旎歡在心裡問了自己許多次。
謝雲霽到底做了什麼?
他在禦前說要嚴懲齊王案參與者,是為了正道。
他設計將瀾止殘害,是為了擺脫樂宜郡主。
他為她改了身份三媒六聘抬進府中為妻,是因為愛她。
他不曾為刀,隻是借刀之人,也是既得利益者。
最是可恨。
可夫妻四年的恩愛是真,刻骨銘心。
宋旎歡抬頭對謝檀微笑,眼中似有淚意,“作為夫君,他待我很好。”
“可他原本不該是我的夫君。”
梨花帶雨,眸色瀲灩。
謝檀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她臉上,吐出幾個字“你愛他?”
宋旎歡微微彆過臉去,避開謝檀滾燙的目光,許久,輕聲道“都過去了。”
謝檀蹙著眉,沒有再追問,道“以後就宿在毓秀宮吧,離我近些。驪山行宮年久失修,我給你把瀾止接進宮來,你想看他,隨時可以去看。”
“待婆利國那邊有消息了,我再跟你說。”
他的語氣隻屬於皇帝,是上位者的姿態,許諾的話也隻有皇帝可以做到。
宋旎歡雙瞳如剪水,再次對他笑了,“好,多謝陛下。”
“你我之間無需如此。”謝檀道。
她輕輕地點點頭,仿佛暖和了過來,原本蒼白的麵容漸漸恢複了一些嬌豔動人的顏色。
他凝視著她低垂的頭,目光落在那截纖細瑩白的脖頸上,突然回想起夢中的觸感。
他渴望靠近她,心中湧起一股無法抑製的衝動。
他屏住呼吸,心跳加速
然而,他清楚地明白此刻並非合適的時候。
他不能讓她誤以為他隻是在與她進行一場等價交換,那樣他又與其他男人有何不同呢?
謝檀緊緊握起藏於袖中的手,深吸一口氣,對著守在門外的太監吩咐道“來人,擺駕毓秀宮。”
……
宮婢們步履匆匆,皆是往毓秀宮的方向。
宮殿雖然日日打掃著,但到底是許久沒住人了,若想今夜就住進去,免不得多來些人來打掃布置。
這麼的,闔宮都知道除夕夜進了位新娘娘。
“宮裡終於要有娘娘了,快走。明日我也使些銀子,讓黃總館把我調到毓秀宮去!”
另一個宮婢手中捧著才從內務府領來的盤金滿繡的華衣,連連點頭,嘖嘖感歎道“真是沒想到啊,今兒除夕,咱們宮裡竟然要進娘娘了!聽說這位是靖遠侯送進來的?”
“可不是唄,靖遠侯最好美人,術業有專攻呢……”
“但我怎麼聽說這位新娘娘是個嫁過人的?梳著婦人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