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皇帝再上朝時,精神麵貌與往日十分不同,眉目間舒朗爽利,一直冷峻的臉上有了笑容。
好像冷硬的外殼碎了。
謝雲玠走出朝堂,去學士的公房收拾了一番,在院子裡朝內宮的方向望了許久。
有從宮外過來的同僚進來,看見他收拾整齊利落的包袱,過來寬慰“剛聽說小謝大人要去臨邑考查學政,放寬心,你還年輕,回來後也不一定就沒你的位置了。早去早回。”
皇帝年輕,思緒開闊又惜才,這些新晉的進士們都擠破頭往皇帝跟前湊。
帝心是多麼重要啊,帝寵在身好辦事,而皇帝現在又沒有寵臣,正是他們嶄露頭角的時候。
這麼重要的時間,本該一甲三人輪流伴駕,怎料這被大多人看好的小謝探花,忽然被派往了臨邑考查學政。
臨邑多遠,等他兩三個月回來,黃花菜都涼了。
即使再出挑再令人豔羨的年輕人,錯過了那個風口,好的職位就那麼點,沒了就是沒了。
下次再想往上升,就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
就比如有些年輕官員的父母恰巧在這時候去世了,若為父母守孝兩年,兩年後皇帝身邊哪還有多餘的位置了。為了仕途不受阻,很多人家是會瞞著不報喪的。
而這小謝探花實慘,這個時候,考查學政這種事怎麼就落到了他頭上?
“看開一些吧。”那官員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
謝雲玠頷首,“多謝。告辭。”
望著少年離去的身影,那官員一時有些恍惚。
曾經的那個小謝大人,穿青色官服也是比旁人穿得更好看的。
那官員正欲走,門上又進來了一個背著手的同僚,回頭看了一眼謝雲玠的背影,歎氣“到底是年輕啊……”
“怎麼說,劉兄。”
“嗐,高兄你今日告假了還不知吧,這謝雲玠竟然主動領了去臨邑考查學政的差事!”
“主動!?”高姓官員驚得夠嗆,“這什麼時候,他不知道嗎?我說這種差事怎麼用得著他?”
“我等求而不得的在禦前露臉,人家毫不稀罕!”
“你看吧,再過幾年他肯定後悔。誰比誰差呢,這世上也不是他謝雲玠一個人有才華!我看這個小謝大人,遠不如之前那個。”
之前那個溫潤如玉,氣度沉穩,根本乾不出這種事。
另一個劉姓官員哂笑,“這個,比上一個還有主意呢!到底是年輕啊,衝動,哈哈哈。”
雲京謝府離皇城不遠,謝氏族人皆以謝之桓馬首是瞻。
謝雲玠回到謝府,拜彆謝之桓。
謝之桓卻沒有想象的那樣對他訓斥,而是稍稍一怔,豁達道“去了就好好乾,爭取早點回來。”
而後又囑咐了些在京官員上外地考查的彎彎繞。
謝雲玠一直垂眸聽著。
腦海中卻想起皇帝在禦座上眉目間顯而易見的饜足。
而她,才回宮。
在這之前,皇帝已七日不朝。
【若沒有你大哥,我原本就是要嫁給今上的。】
太陽升到頭頂,照得他渾身灼熱、酸痛。
謝之桓又考教了他一番,謝雲玠對答如流,才思敏捷,很有大局觀。
但實則他心不在焉,一問一答完全是習慣性的脫口而出,細究不得的。
少年人壓下心中的憋悶,對謝老爺深揖“大伯所囑托的侄兒記下了,大伯拳拳愛護之心,侄兒銘記於心。”
謝之桓又道“凡事莫慌,你身後有謝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