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檸很慶幸她是沈家的乾孫女,這讓她在成長過程中有了更多的參照,才維持她如今還算得上是個正常人。
她曾經做夢都在幻想,如果她是沈堯和沐涵的孩子,她該有多幸福。
關於畫畫、創作、設計,沐涵是她的啟蒙導師。
曾經沐涵還說,如果周檸願意,可以當她的師傅。
那次周檸歡喜地答應,回到家後,她滿懷憧憬地告訴周清這件事,卻遭到嚴詞拒絕。
她據理力爭,迎來的是劈頭蓋臉的巴掌……
幼時被封存的記憶湧入腦海,周檸不想再聊下去。
她環臂側倚著車門,裝作困倦了要睡覺的樣子,背對沈明修痛苦地閉上眼。
“我不喜歡下棋,練字,學茶藝,你非要讓我學那些用來討爺爺歡心。可爺爺說,那些如果不是愛好,不需要我廢時間學,你為什麼非要逼我學,還要求我對爺爺說是我自己樂意學的!”
“我喜歡伯母教我畫畫,教我設計,伯母說我有天賦,我想和她學。伯父伯母都能尊重承修哥,和明修哥的愛好,為什麼你不能也尊重我?”
幼時的周檸早見識過媽媽周清生氣的樣子,但那次,是她第一次見識周清發瘋的樣子。
她被按在地上,被掐著脖子,狠狠抽打她的臉。
直到她嘴唇滲出了血,巴掌才停下。
她跪坐在地上,看著周清用手帕擦乾淨手上的血,然後拿著鞭子,狠狠抽在她身上。
她痛得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口腔內滿是血腥味。
深秋,她被扒的隻有單薄的裡衣,跪在四處來風的院子裡,凍的瑟瑟發抖。
她偷偷溜走,幸運地打到輛出租車,逃到了沈家,找爺爺告狀。
是沐涵給她上藥,她忍著沒再哭,沐涵卻哭了。
她想著媽媽咒罵伯母的那些話,覺得無地自容。
媽媽著急趕來,當著全家人的麵,被爺爺罵得狗血噴頭不敢反駁一句。
一向在媽媽麵前寡言少語的沈伯父也出口指責她,不該如此手段教育孩子。
媽媽抱著她流淚,反複保證不會再打她了。
“知道你跑出去,給媽媽嚇壞了,生怕你走丟了,有個三長兩短,媽媽也不活了。”
爺爺教育她,不可以小小年紀一個人往外跑,小心遇到壞人。
“如果再有下次,你給爺爺打電話,爺爺給你做主。”
她還是不敢回去,沈明修把她拉到身後,“以後檸檸和我們住一起,不回去了。”
爺爺訓斥他,“你彆添亂。”
媽媽淚水更加洶湧,“是我的錯,可我就這一個女兒,生她的時候難產,幾乎要我半條命才把她生下來,我怎麼可能不疼她,我做的一切出發點都是為她好……”
順轉刨,大出血。
幼時的她對這些其實沒有概念,隻知道媽媽為了把她帶到這個世界上,差點搭上一條命。
所以曾經她始終認為,她的媽媽隻是對她教育太嚴苛,隻是對她的教育方式有問題,肯定是愛她的。
爺爺不止一遍地說:“就算是她錯了,她也是你媽媽,檸檸乖,你媽媽說了沒下次了,你聽話,和你媽媽回家。”
她回去了,迎接她的卻是黑暗的地下室。
她被關了兩天,又冷又餓,發燒到抽搐、暈厥才被許之年抱去醫院。
住院那幾天,許之年反複叮囑她不許再亂說話。
“你姓周,不姓沈,就算沈家的人再疼你,你一樣是周家的女兒,是你媽媽照顧你長大,你應該和你媽媽一條心,服從她,孝順她。”
從那次起,媽媽很少動手,即便動手也是打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
但隻要她犯錯,迎接她的就是被關地下室的懲罰。
比起身體的疼痛,她更怕黑暗中精神上的折磨。
她沒再向任何人告狀。
一是她知道了,她是媽媽的女兒,無論如何最終她還是要跟媽媽回家,告訴爺爺隻會激發媽媽對她更過分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