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海月翻過無數次初代花焰主的記憶。
她能理解對方為什麼不去求助監察司。
偏僻縣城的監察司,最高負責人,頂多也就是朝菌境,就比蜉蝣好那麼一點點,完全抗衡不了這麼多強大的羅教妖人。
雖然他們可以送信求援,可一旦處理不好,等援兵趕到的時候,整座縣城說不定都會出事。
多麼正當的理由。
如果沒有翻到後麵的記憶,伊海月或許真的會相信,初代花焰主是在為縣城,為監察司,為所有人考慮。
但等初代花焰主將羅教徒們一一取代,猶如猙獰的母獅子一樣,找到自己遍體鱗傷的兒女時,伊海月就已經明白。
那麼多理由,那麼多借口。
歸根到底,僅僅是一個從沒觸犯過律法,安分守己的普通百姓,因為不想自己的孩子死掉,才不斷自我說服罷了。
涉及羅教高手,又是普通人之身,還被關了這麼多年,身上被植入無數控製手段,強迫他們像畜生一樣配種。
按照監察司的作風,自然是“我知道你很無辜,但對不起,其他百姓更加無辜”,然後將人處死。
每一個淪落在羅教手裡的普通人,都是不定時炸彈。
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雖然帝國高層也討論過,這樣會不會讓百姓陷入恐懼,隻要用“涉及羅教”恐嚇,他們就會協同作案,造成更多、更大的犯罪。
為此,帝國甚至拿了整整五十年,用來做對照實驗。
最後,還是根據犯罪率和傷亡率,決定“斬草除根”。
並通過律令、報紙、小說、影視等渠道,反複渲染,確保這個觀念猶如思想鋼印,牢牢根植深入所有百姓的心中。
初代花焰主自然也知道。
事情不涉及自己的時候,她就算聽說某家慘案,也隻是唏噓一聲,覺得對方未免太不走運。
但對監察司斬草除根的行為,她也很認可。
就像千千萬萬的百姓一樣。
他們都覺得自己安分守己,不會攤上這樣的壞事,恨不得繞著“黴運”和“瘟神”走,自然不覺得這則律令有什麼問題。
可等自家碰上,又是哭天搶地,覺得命運不公。
【那就墮落吧!】
初代花焰主抱著和牲畜沒什麼兩樣,從來沒受過教導,也沒見過外人,隻知吃喝拉撒和交配的兒女,雙目之中流出血淚。
明明是為了拯救他們,才瞞過監察司,以百倍、千倍、萬倍的困難程度,與這些吃人的惡鬼周旋。
卻在看見孩子後,發呆了三天三夜。
最終,用顫抖的雙手,結束了他們悲劇的一生。
不是沒想過,耐心教導他們,回歸正常社會。
可他們的身體早已被情毒摧毀。
想要憑她自己的力量,找到解藥,且不說能不能做到,就算是能,她中途給他們找誰來緩解?
無論找誰,都是將情毒蔓延到另一個人身上,禍害一個無辜的人。
難道還真讓兄妹繼續悖逆人倫,生下一堆癡呆畸形的孩子?
再說了,若他們當真學會了禮義廉恥,意識到自己人生的前二十年都在做什麼,又如何去麵對未來的人生?
【蒼天不公,羅教妖人,濫殺無辜,枉顧性命。】
【我將以自己的血為誘餌,將這些妖人一一誅殺殆儘,以告慰我父母的在天之靈。】
最初的最初,初代花焰主,當真是這麼想的。
帝國修行者放棄他們,情有可原。
她恨,她怨,但她不會對他們下手。
若沒有他們的心狠手辣,像她這樣的普通百姓,也不可能安安穩穩度過這麼多年。
羅教教眾,無論哪一支,都絕不無辜,剛好可以當她的刀下鬼,成為她收集的馬甲,變換的身份。
“最初的她,真的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