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扯下圍裙,擦了擦手,一一回話道,“唉,人還是那樣,一直沒睜過眼,也不知後麵能不能醒,但性命應是無礙,大夥快回去吃飯吧。”
村長他們一聽,都忍不住直歎氣。不知哪個嚼多了大蔥的,這會兒一哈氣,味道太大,熏得大夥也待不住,就都儘快回家了。
這時,馮氏餘光看見,昨個兒報信的那對夫婦,也正站在不遠處,偷偷盯著這邊。
這兩口子眼下,也是烏青一片,顯然也是一宿沒歇息好。
見馮氏看向他們,二人收起眼底的犀利,換上笑麵迎人。
馮氏也笑笑,上前客套道,“可是我仙泉居招待不周,看你倆這樣子,昨夜像是沒咋睡好啊。”
那二人一聽,暗暗拽了拽衣角。
其中的男人露出憨笑,“哪裡,哪裡的話,明明是我們這些大老粗,山豬吃不來細糠,頭一回住這麼好的地兒,激動得沒能睡著。”
那婦人莞爾一笑,挽住了男人手臂,“我家這個就是傻木匠,隻會乾活不會說話,您彆跟他見怪。多謝您家的招待,早上還送了那麼豐盛飯食,我們還怪不好意思的。”
馮氏佯裝不悅,“你倆瞎客氣啥!你們可是救了蕭公子的,我們怎麼感激都不為過,隻管踏實在這住著,日後若是有彆的打算,我家都能搭把手!”
“那敢情好啊,好啊。”夫婦倆點頭應著。
三人嘴上雖是客氣,但暗地裡,卻是都悄悄打量。
馮氏目光上下掠了遍,瞧見這兩口子雖衣著粗麻,腳穿爛鞋。
但手背卻是光滑細膩,不像乾活粗人。
反倒是虎口和四指指肚,有層乾淨的薄繭,倒更像是練過刀劍的。
那夫妻掃了馮氏一遍,瞧得出她不過是個農婦,心裡也算放下戒備,又想問問蕭蘭衣的情況。“對了,這位夫人。”婦人試探開口,“昨個兒那個蕭公子,就當真一直就沒醒過嗎?”
馮氏嘖嘖一聲,指了指院裡的豐澤,“方才不都說了嗎,要他真能醒了,我家還不得敲鑼打鼓告訴全村啊。”
“你再看看我這兒子,那眼圈都快耷拉到下巴頦上了,一宿沒合眼呢,蕭公子是好是壞,不都寫在他臉上了嗎。”馮氏長歎口氣。
那夫妻順著院中看去,就見豐澤神貌憔悴,像極了新喪的小寡婦。
他倆不再疑心,對視一眼,這就點點頭回去商量了。
這一上午,薑家人進進出出,隔一小會兒,就要有人進去看看蕭蘭衣。
李七巧煮好了參湯,端進來,掰著他嘴巴喂了兩回。
薑豐苗放課回來了,隻要馮氏不看著,也非要來戳戳碰碰他。
更不用說薑豐澤了,動不動就跟看著眼珠子似的,過來守他一會兒,再坐在炕沿歎口氣。
蕭蘭衣實在是受不住,幾次險些破功,就差掀開被子,大喊一聲“他不裝了”。
好在有小糯寶這個好寶兒,睡醒了就去西屋看著。
像個守護仙子似的,不管誰再進來,都伸著小指頭,找個活計給支使出去,可算給蕭蘭衣解了困。
到了晌午前後,因這傷口太深,雖是縫合得當,但蕭蘭衣多少還是有點扛不住,微微發了點熱。
小糯寶忙前忙後,端著小半盆水,費勁吧啦爬上炕,就拿著布巾蘸蘸,一遍遍往他臉上擦。
午前不是太冷,外屋又燒著灶火,馮氏脫下襖子,隻穿了件提綢短衫,在鍋台抻著麵條。想起蕭蘭衣還發熱,她扭頭對李七巧道,“老二媳婦,我記得村長家先前,做過一回黃桃罐頭,你去討來一個,娘有些想吃。”
李七巧不覺有疑,應了聲,放下鍋鏟就出門了。
北地天冷,冬日少有果子菜蔬,向來有做罐頭的習俗。
用那乾淨的白瓷瓶,把桃或是梨子切成片,投上少於糖蜜,再拿泥一封,想吃到來年開春都行。
而且一直放在窖裡或者是井下,開瓶後涼哇哇的,對於發熱或是頭痛之人,吃一個最好使。
才不一會兒,桃罐頭就要回了家。
小糯寶聽到瓷罐動靜,雖是饞得舔嘴,但還是得先緊著蕭哥哥。
於是她挪著短腿下炕,跑到碗櫃前,取出隻小碗,要給傷號“覓食”了。李七巧看她湊近,笑著舀出了幾塊桃肉,又往她碗裡倒了些罐頭水。
小糯寶捧著小碗,噠噠噠地鑽回西屋,舉起勺子,就往蕭蘭衣嘴裡送。
“蕭鍋鍋,快起來吃,娘說了,吃了罐頭身上就不熱了。”她趴在枕邊,壓著小聲音道。
蕭蘭衣睡了許久,稍稍緩過來了一些。
他動動鼻子,“記得以前小時候,隻要我有個頭疼腦熱,祖母也總讓人買個罐頭,回來親自喂我。想不到,現在祖母不喂了,又換個小胖丫來喂。”
“那你快吃快吃!”小糯寶跺腳催促。
黃桃甜滋滋的,蕭蘭衣也有了食欲,正要起身咬上一口。
隻是一抬頭,就見小糯寶頂著張乖巧小臉,饞得口水都拉絲了,邊抹邊盯著大黃桃肉。
這萌乎乎的小樣,立馬讓他捂住胸口,心肝快要化成一灘軟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