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種半殘,給人正骨像在上刑,經過我手的沒一個不嗷嗷叫的。好在,表舅還教了我按摩,拿來糊口不成問題。”
文才揚起瘦削的小臉,淺笑道,“豐景,人隻要活著就有希望,將來長大了,憑我自己的本事,也能掙錢娶妻。”
“若是有了孩子,我就讓他去讀書,去科考,去多看看外麵的世界和風光!”
說到讀書時,他眸底閃爍一下,露出炯炯光芒。
對讀書的渴望,他始終沒有放下。
隻是把這份渴望埋進了心底,當成一顆種子,默默給予養料,留給下一代去發芽,去開花結果。
薑豐景聽得眼含熱淚,像是受了激勵般,發誓自己更要好生用功,不能辜負在彆人眼裡,這多麼來之不易的機會。
孩子們這兩桌,都在受著文才感動。
而大人們那邊,倒是說起了“見血”的事兒。
韋院長壓著聲音,不想驚了孩子們,“昨個兒,許知府已被拉去菜市口,砍掉腦袋了。”
“他行刑前,還被百姓們扔了二三十個臭雞蛋,眼睛差點打瞎了,愣一聲也沒吭。”
“他女兒許姑娘,當時就哭暈在刑場。”韋院長說著,有些於心不忍,“她那叔父許興來真是個狠的,當天就搬空了許知府家不說,還要做主把她,配給許知府的同僚做小妾,換了兩個莊子到手。”
這話一出,薑家人都憤憤捏筷。
“許知府的同僚?那得多大歲數,豈不是都能給輕顏當爹了?”馮氏皺眉道。韋院長搖頭,“何止,聽說已經過了知命之年,五十大壽都辦過了,要是再長幾歲,給許姑娘當爺爺,怕是都夠了。”
“而且,那人府上已有五房妾室了,許姑娘進府後,就等著和姨娘們打擂台吧。”韋院長又歎了口氣。
馮氏他們聽得揪心。
許輕顏多好一姑娘,竟是落得這般下場,還真是造化弄人,輕薄了容顏啊。
小糯寶抱著小碗,下巴耷拉在膝蓋上,也是一臉難過。
那可是輕顏姐姐啊。
是以前常來給她送點心,為她梳小辮兒的輕顏姐姐。
怎就能此誤了一生。
隻是各人自有各命,想著先前許知府正是為了女兒,才殺人妄想延續性命,造了大孽。如今這孽又由許輕顏受著了,還真是因果孽障,皆有回音啊。
鄉親們吃著嘮著,從東家長說到西家短。
從人間悲苦又說到了歡騰喜事。
隨著日歸西山,鄉親們的雙手像焊在了碗上,哪怕撐得飽肚,也不肯撂下筷子。
他們生怕這席麵一散,一夜過後,就要有一個叫做“離彆”的妖怪,把薑家人抓得無影無蹤了。
李七巧看懂大夥心思,默默起身,招呼幾個婦人,一起幫忙把剩菜再熱一遍。
好讓大夥再多吃會兒。
眾人憨笑裝傻,假裝不知天色晚,眼中含著淚光,繼續舉著空杯,喝下空氣和不舍。
薑豐虎這時想到什麼,忽然起身,就要往屋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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