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州城。
夜風帶著初夏的暖意。
但是這溫暖的風掠過業州城城樓之上,卻不能帶給守城的眾將一絲一毫的愉悅。
城外不遠處便是北番軍的大營,三麵環繞,就算是在夜裡仍有挑釁的敵將帶著手下士卒騎馬縱橫在城下,時不時有流箭射向城樓。
就算是在夜裡守城都不能有片刻的疏忽。
城樓上,守城的士卒們勞累了將近半月,早就精疲力竭,手裡拄著長槍,眼睛不由自主的合了起來。
城外,突然“咻咻”射來數隻冷箭。
守城士卒應聲中箭,身體栽倒在地,連一聲都沒吭。
“起來!”城上突然傳來一聲厲喝,一位身披甲胄的將軍奔上城來,抬腳去踢那些仍在打瞌睡的士卒,“全都給老子清醒點,都不要命了嗎!”
就算這樣,那些士卒仍是半睡半醒,強自掙紮。
城下又射來流箭,那將軍揮劍撥打箭支,命令手下將剛才中箭倒地的兩人拖走。
城內的空地上支著帳篷,有人將受傷的人送到軍醫那裡。
“死了嗎?”軍醫隨口問了句,神色木然,就像在問對方有沒有吃飯一般平常。
“不知道。”他們將中箭的士卒放在地上。
軍醫上前來摸了摸中箭的士卒,那人一動不動,呼吸綿長均勻,再看箭支,正射中他左側的肋下。
軍醫歎了口氣,“傷成這樣還能繼續睡……抬進去吧。”
守城的將軍這時從城上巡視歸來,看了眼被抬進去的傷員,神色蕭然。
軍醫道:“吳將軍身上的傷不易走動。”
吳將軍苦笑,“先守城要緊,太守大人那邊情形如何?”
軍醫搖頭。
前些日子業州城險些被敵軍攻入,太守命人死戰,這才化險為夷,不過他卻被敵軍的兵刃刺中,躺在床上眼見得是要不行了。
“我去看看。”吳將軍轉身離開軍醫這邊,往太守府去了。
太守府裡一片昏暗,除了屋裡還亮著燭台,院裡的燈籠全都熄了。
將軍進到屋裡,隻見屋裡的下人跟太守夫人全都在掩麵垂淚。
“大人怎麼樣了?”將軍問。
太守夫人捂著嘴,卻不敢哭出聲。
吳將軍幾步進了內室。
一股濃烈的血氣撲麵而來,太守躺在床上雙目緊閉,就連呼吸都微不可聞。
“大人……”將軍喚了聲。
太守睜開眼睛,眼裡竟流露出清醒的神色,“……去……快去請十殿下來……”
吳將軍知道這隻是回光返照罷了,心下淒然。
不一會,門外傳來腳步聲,有下人挑了簾子,閃身走進一個少年。
白衣素衫,外罩僧袍,麵容清俊,如夜中明輝,翩若驚鴻,右側寬袖內隱隱露出一串烏木佛珠,腰間插著一支玉笛。
吳將軍慌忙施禮:“見過十殿下。”
少年單手立即掌回禮,“小僧有禮了。”
“十……十殿下……”床上太守掙紮著向他伸出手來,“下官無能……先走一步了……”
門外傳來太守夫人的哭聲,強行壓抑著的悲傷再也控製不住。
“十殿下!”太守雙目放出光彩,臉色卻如死灰一般,“業州城就托付給殿下了……下官實在是……儘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