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之見狀也沒心思再聊下去了，他輕敲了敲門準備進去卻被負責他們飲食的摘菜大娘叫住。
“老爺，夫人許是害喜害得厲害，這是乾薑，如是太過難受，含上一片……”
那大娘話還沒說完就被車夫打斷，“你瞎說什麼呢，夫人玉體金貴，怎麼能含這等粗鄙之物……老爺，仆婦不懂，莫見怪莫見怪……”
裴衍之原本想伸手去接，車夫這話一出，他隻得收回手，衫衫然回馬車裡去。
車門一關，就聽見那車夫對著摘菜大娘怒罵道:“你長沒長腦子啊，裡頭那個婦人一看就不是一個好生養的，這好不容易懷了一個，若是被你這一片乾薑整出什麼事來，你我擔得起嗎？”
車夫的聲音壓得極低，若尋常人並定聽不見，可奈何車內都是耳力非常好的修士……
裴衍之:“……”
季禮:“……”
短暫沉默後，裴衍之輕咳了兩聲，“師姐喚我何事？”
“無事，就是想看看你最近功課修得如何了……”
裴衍之一噎，半天才說道:“還是有些吃力，隱隱感覺快要碰到那層金罩，卻怎麼也碰不到……”
“如此便先恭喜師弟了。”
季禮話音剛落，突然馬車一個急刹，站著的裴衍之一個不穩就直接朝季禮撲了過去……
007識趣的拉下了窗簾，把自己關進了小黑屋……
馬車外頭，傳來一陣嘈雜聲……
“臭要飯的，滾開，你也不看看這是誰家的馬車，不要命了？”
這聲音氣短聲大，說話人似乎是他前麵那輛馬車的車夫……
“大老爺小老爺行行好，施舍一點吧，老頭子一家三口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
說話人聲音沙啞，一句話未說完已經來回呼吸了好幾次了。
即便裴衍之不是行醫之人，也聽得出來這人狀況極差，話沒說完隨時會掛掉的那種……
“滾遠點，車上貴人見不得你們這些晦氣玩意兒，識象趕緊滾……否則就彆怪我白刀子鋒利……”
裴衍之慌亂坐回軟榻上，用手撩了一下窗簾往外看去……
隻見不遠處有一個老人扒拉著車轆嚕，指角深深扣住車輪木架，瘦柴如骨的大腿也環著車輪……
一副你不給吃的我死也不走的堅決模樣……
而他的不遠處，站著兩個壯年男子，雖然衣服破爛，但還算健碩……
他們就這樣的麻木的站著，眼睛看著死抱著車輪的老人，無悲無喜……
“走不走，走不走……”
那車夫狠話說了一大堆，老人依舊無動於衷，他隻得跳下來車來將老人拖走，哪知那老人也是個硬骨頭，即使被車夫拉到身上骨頭錯位依舊死扛著就是不鬆手。
那車夫也沒有辦法了，隻能猛踹他幾腳，老人吃痛手一軟就被車夫拽了出去丟在一邊。
那老人還想再爬回去，車夫直接一腳將他踹到那兩個男人腳下。
裴衍之在車夫動腳踹老人的時候就想衝出去說住手，但季禮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他還想掙紮。
季禮不知道點了他肩膀處的哪個地方，沒有防備的裴衍之隻覺得身子一麻，便沒了力氣。
他隻得眼睜睜看著那老人被打，看著那老人被扔到一旁，看著老人想爬回去也被扔了回去……
直到那老人沒了力氣，半跪在地上，出氣多，進氣少……
然後那馬車開始動了起來，他逐漸靠近那老人，看清了那老人的臉，又慢慢遠離了那老人……
馬車已經走出去一段路了，季禮也鬆開了裴衍之了，裴衍之也恢複了行動能力，但裴衍之依舊保持著剛剛的姿勢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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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動不動……
007:“我說，你差不多得了。”
007類似勸解的話，從裴衍之想動手到後麵被季禮摁住，再到現在……它已經說了一籮筐了……
裴衍之依舊沒說話，他可以殺妖，他可以殺魔……唯獨做不到如此……
明明有能力幫他的，明明有能力的幫他的，明明可以幫的……
他不明白季禮為什麼阻止他，他可以不用靈識，他可以不動手，他不會暴露他們是修士的。
他隻需要動動嘴皮子，然後扔幾塊碎銀子就能解決這個事情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裴衍之不明白，他不理解。
007是讚同季禮的作法，甚至有些慶幸季禮願意阻止裴衍之的意氣用事。
如若季禮不理會裴衍之，讓裴衍之衝出去，就輪到007頭疼了。
“他死了，就是最好的解脫。”
季禮隨手拿起來小茶幾上的小點心吃了一口，瞬間皺眉，有點甜……
她想吐出來，但不知道想到什麼，她又強忍著咽了下去……
但手上拿著的那半塊，她是真的吃不下了……
裴衍之才堪堪抬起頭來，終於有了反應，“解脫。”
“嗯，解脫。”
季禮說完，給裴衍之遞過去一塊茶點，裴衍之接了過來。
季禮見他接過茶點，小口小口吃了起來心情大好，“那個老人你看清楚了嗎？”
裴衍之沒說話，他看清楚了，那老人瘦骨嶙峋，身上加起來恐怕都沒兩兩肉，完全可以說他是一個人骨架子搭著一層皮的存在，不像他後麵兩個雖說衣衫襤褸，但也算壯碩……
兩個……兩個男子……壯碩……
裴衍之瞳孔一震，嘴裡咀嚼的動作都停止了……
是了，他們是一家三口……為何老人遍體傷痕……而他們渾身上下除了臟了一點，連傷都沒有……
為何老人瘦骨嶙峋，而他們……
如若真是這樣……那確實，死真的對他來說……是個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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