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
裴衍之收起了淩雲劍,快步朝季禮走去,他才往前邁了一步,就發覺這邊的氣息不對。
這股詭譎的氣息是怎麼回事!
裴衍之強壓心中的異樣,坐在季禮跟前,上下檢查季禮有沒有受傷。
季禮搖了搖頭,“我……我沒事……”
她臉色蒼白,氣息薄弱,哪有剛剛踹無頭女屍的霸氣。
裴衍之眼神四處掃了一圈,發現這詭譎多變氣息的來源竟是季禮小腿上那個疤痕。
周邊詭譎氣息越聚越濃密,季禮小腿上的疤痕就越縮越小。
金花婆婆捂著傷口,她同樣感受到了這個氣息,這個熟悉的感覺是……
她背著對著季禮,心中掙紮了許久才壓低嗓音呼喚了一句,“千襲……”
“金花……”
許久之後,一聲呼喚傳來,這留存了幾百年的思念,終於在此刻有了落腳點。
一個沙啞壓抑的嗓音緩緩響起,隨著聲音一起出現的,還有一道白光,白光裡站著一個男子。
他的身影挺拔,頭戴束發銀穿著一件靛青色衣衫,他的眼睛通黑,沒有眼白,清俊的臉頰因為表情嚴峻而顯得堅毅。
裴衍之看著白光裡的人影,目光觸及那雙沒有眼白的眼睛,隻覺身體上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他在雲渺宗的悔過崖見過這雙眼睛……
那人似乎感受到裴衍之的注視,他微微側頭,朝裴衍之望去。
裴衍之與其正麵對上,瞬間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周邊的氣息根本不是詭譎,而是陰森。
“裴家人……”
他緩緩開口,聲音冷漠,完全沒有剛剛的感情壓抑。
裴衍之抿唇,他移開了與那男子對視的眼神。
那男子的眼睛一片黢黑,空洞得厲害,裴衍之望過去的時候,總感覺自己是站在峭壁處凝視深淵。
“原來如此,你的神契解了。”
說完,他的目光又移到季禮身上,“千絲萬縷牽靈術,你如何會用我日月一族的秘術?”
【千絲萬縷牽靈術】是日月一族的頂級法術,此術逆天,若要施展此術,代價極大。
日月一族的史冊曾記載,萬千年前,天道發怒,降下天墜,日月一族為平天怒,補上天眼,曾經用此術從召一來世之人。
就這一次使用,搭進去日月一族全部精英……
此術僅在族長之間口口相傳,從不曾記錄在冊,為何季禮會此術?
季禮吃力的抬頭,她身體內的咒術因著禁錮詛咒的消失,又“哐哐哐”解開了好幾個。
那瘋湧洪水般龐大的記憶流在季禮腦袋裡亂竄,她捂著額頭,臉上皆是痛苦。她的耳朵嗡鳴,根本沒有聽清男人的話。
“不對。”那個男人自言自語,搖了搖頭,“這不是千絲萬縷牽靈術……”
正確來說,季禮體內的千絲萬縷牽靈術並不是完整的千絲萬縷牽靈術,她的體內隻有千絲,沒有萬縷……
裴衍之在季禮捂頭的時候,左手已經覆上了季禮的後背,往她體內灌靈力,引導靈力護住她的心脈。
這一招是他在玄龍宗醒了之後第一個學的治療術,他不想再看著十年前季禮瀕死的模樣。
“罷了。”
他為日月一族已經做得夠多了,如今能看到【千絲萬縷牽靈術】在,那就證明日月一族還有精英子弟,此願也該了了。
為了日月一族,他背棄的信義,背棄了愛人……
那男子的目光又落到了金花婆婆的背影上,情緒低落。
“金花,當年我並不是有意背棄諾言,離你而去……”
那男子張了張嘴,他的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他背棄諾言,傷害金花是事實,任何理由都蒼白無力,再多解釋又有何用。
“金花……”
那人又呼喊了一句,金花婆婆聞言後背一直,而後又佝僂下去,並沒有要轉身的打算。
她原本捂住自己傷口的手動了動,慢慢覆在了自己那張長著皺紋的臉上。
見他,她這樣子怎麼見他……
柳金花坐著沒動,心中酸澀得厲害。三百年前,千襲違背諾言,背信棄義開始,她就決定恩斷義絕了。
千襲離開後,她確實頹廢了很長了一段時間,直到後麵她收到姐妹的信息表示千襲日日在醉香樓買醉,她才知道千襲並非無情。
她與千襲相處了那麼多個日日夜夜,也算了解千襲的脾性,於是她開始調查,調查千襲為何非要離開。
但後麵查出來的事情卻讓她感到憤怒,並且無助。
那一年不知何緣故,整個修仙界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都會出現好多個名為“金花”的女修。
林金花,李金花,劉金花,錢金花……
這每一個“金花”都年輕漂亮,有活力。
但後來……
金花婆婆捂住嘴巴,壓抑著自己不發出聲音。
她恨了他幾百年,直到十多年前,她在發現有人在到處追尋千襲的事跡,她才發現了端倪。
當時她曾想沿著那條線看看調查“千襲跟她”這件事的幕後之人是誰,卻恰巧碰上了澤水派圍攻歡樂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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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樂城正處於生死存亡之際,豔門宗弟子浴血奮戰,她又怎麼能袖手旁觀,坐視不管?
隻是沒想到,她這一管,就徹底了跟丟了那人……
後來伐魔大會之後,她與柳如鶯一起接管豔門宗與知行樓,在她檢閱知行樓的檔案之時,她才發現那些人追查“千襲”的時間還要更早,至少是在歡樂城被困之前。
那些人最早查的不止是“千襲與她”,而是“千襲與其他金花”,這個其他包括李金花,白金花,盧金花等等……
他們一個個查,一個個查,隻是查到她的時候,剛好是歡樂城被圍的時間罷了……
她瞧過那些前來買“千襲跟金花”信息的人,他們所寫的描述,她每一個都很熟悉。
閱卷閱到這裡,她若是還理解不了當時千襲做那些的含義是什麼,那她就真的就是蠢豬了。
她恨了千襲那麼多年,在得知當年的事情肯定不簡單後,她更恨了,恨千襲不坦白,也恨他的決絕……
大概隻有更恨他,她才能蒙蔽這麼多來自己的心意……
金花婆婆垂下頭,眸中暗淡,她不想讓千襲看到她這副模樣,不想讓他看到離開他自己變得更不好的樣子……
聽他聲音,依舊如三百年前無二,想必樣貌必定如當年那般豐神俊朗,現如今她容顏俱毀,早已不複當年美貌……
“金花,你還是不願見我嗎?”
白光中的男子伸出了手,將手搭在了金花婆婆的肩上,他的這一舉動似乎耗光了他身上全部的力量,他的身影漸漸變淡。
金花婆婆看著自己肩上那逐漸變得透明的手,視線逐漸變得模糊。
金花婆婆用力的穩住自己的聲線,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說道:“你是來取我性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