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殿下隻是受了風寒和驚嚇,隻要再休息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紫女鬆開紅蓮的手腕,說出了她的診斷結果,最後還眨了眨眼睛,小聲說道“昨晚是紫女為殿下換的衣服,殿下不用擔心。”
刷!
紅蓮的臉更紅了,腦袋也埋了下去,不敢看林遠。一副做錯事的模樣。
“紫女姑娘不但精通醫術,還很精通人心啊。”林遠雙眼微眯,聲音中帶著一絲調侃。
紫女笑道“紫蘭軒中的姑娘都是些苦命人,又都掙的是辛苦錢,紫女會一些醫術,平時大家有個頭疼腦熱的,也能省一些診斷的費用。至於精通人心,或許紫女隻是更懂一些女孩子的心思罷了。”
林遠點點頭,對紅蓮道“你先休息吧,有什麼事再叫我。”
紅蓮連忙抬起頭來,很想讓林遠留下,可現在的她是清醒狀態,知道害羞,更知道這孤男寡女的話傳出去不好聽。
隻能強忍著不安,點點頭,就是那可憐的小模樣,讓人憐惜。
紫女跟在林遠身後出了門,“道長對紅蓮殿下與眾不同,真是讓人羨慕。”
昨夜林遠對韓非等人的態度,她都看在眼裡。
林遠雖然沒有盛氣淩人的傲慢,但卻有一種視世間權勢、名利、財富於無物的超然超脫之感。
這並不讓人意外。
道家之人,無論是天宗還是人宗,又或者是從道家分裂出去的陰陽家,幾乎都是類似的性格。
可以說,林遠還算是比較平易近人的。
不像她以前見過的一些道家高人,總喜歡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大道理。
隻是,林遠在麵對紅蓮時,明顯和對其他人不一樣。
先是獨闖大將軍府邸,將姬無夜的近千士卒屠戮一空,隻為了救出紅蓮,而在紅蓮最脆弱的時候,他也一直陪在身邊。
枯坐一夜,隻為她能安然入睡。
而且在稱呼上,林遠麵對其他人時,都是以貧道自稱,但在和紅蓮相處時,卻是用的“我”這個稱呼。
細節之處,才是體現人心最直觀的角度。
林遠按著扶手,看著下方正在忙碌的紫蘭軒女子們,“對貧道而言,紅蓮的確是與眾不同。”
紫女抿嘴輕笑,“道長與紅蓮殿下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這個女人。
林遠看了她一眼,道“能得到紫女姑娘的青睞,韓非倒是好福分。”
紫女心裡一個咯噔。
她心儀韓非之事,也僅僅隻有韓非、衛莊和張良這幾位流沙的創始人知道,而林遠和她卻是素未蒙麵,居然一口道破。
對人心的把握?
不對不對,就算是要把握人心,也需要足夠多的信息才行。
就像她看清紅蓮對林遠的心思,猜明林遠對紅蓮的態度一樣,而在林遠麵前,她和韓非並沒有接觸過。
所以,是道家奇術?
紫女之所以重視林遠,更多的是因為韓非想要招攬林遠,可現在,她突然發現,眼前這個真氣微弱但肉身強悍的年輕道長,身上似乎籠罩上了一層迷霧。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不滿,對林遠貶低韓非的不滿。
作為一個聰明的女子,紫女沒有將這份不滿化作敵對的語氣,隻是淺笑著說道“道長說笑了,韓非公子乃王孫公子,又豈是紫女這等風塵女子能覬覦的。”
“天地之法,執行不怠。術以知奸,以刑止刑。”
流沙的理念在林遠的口中緩緩道出,他明明隻是在看著紫蘭軒中忙碌的女子,可在紫女眼中,卻覺得林遠似乎在看著整個天下。
這種感覺,她隻在韓非,以及隱藏身份的贏政身上出現過。
“流沙的理念不錯,也很務實,隻可惜,時間不等人。未來的流沙,或許終究會變得更加純粹,卻忘了如今的理想。”
一股殺意,彌漫開來。
“我倒想聽聽,道長口中的流沙,會淪落成什麼樣的組織。”
衛莊那冷漠的聲音響起,顯然他在聽到林遠對流沙的評價後,也不能再站在屋頂擺poss了。
林遠沒有回頭,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衛莊的殺意一般,這隨意的姿態,讓衛莊握緊了手中的鯊齒。
似乎下一刻,便要動手。
紫女擋在林遠身前,輕聲道“道長自然有其高見,還請先行聽完吧。”
衛莊的聲音,越發地冷了,“那,便請道長仔細說說吧。”
“一個新生勢力的高度,取決於領頭人的高度。韓非誌在天下,他所引領的流沙,自然會將目光投向天下,而不會局限於一地。哪怕,現在的流沙初創,實力不足,隻能在新鄭城中爭奪那一份生機。”
“可是,若是韓非死了呢?”
空氣,更冷了。
林遠依然恍若未覺,聲音幽幽,“韓乃四戰之地,更是強秦出關、席卷天下的首衝之所。秦積蓄數百年國力,早已是蓄勢猛虎,隻待一個合適的機會,便會出關,以證天下之誌。或許一年,或許三年。”
“韓非有目光,有學識,有毅力,有勇氣,更有足以讓人跟隨的理想和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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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給他足夠多的時間,或許在他的手中,韓國終將成為天下間第一流的強國。隻可惜,秦不會給他時間。”
“強秦一旦出關,弱韓必遭覆滅之災。”
“韓非之誌,讓他無法拋棄韓而獨存,若是韓國被滅,韓非必然隨之而逝。”
“失去了著眼天下的領頭人,殘存下來的流沙,是依靠國滅而充滿仇恨的張良成為一柄複仇之劍?不會,張良年幼,又身無武力,無法像韓非那般讓衛莊臣服。依靠隻求亂世存活的紫女姑娘,像喪家之犬一樣東躲西藏?應該也不會,衛莊同樣不會認可。所以,隻能依靠明明傳承鬼穀,卻不以方略左右天下格局,反而以一柄鯊齒闖蕩天下的勇夫?讓誌在天下的流沙,成為純粹的殺手組織?”
砰!
鯊齒被猛地按在了地上,衛莊壓抑著胸中的怒氣,沉聲道“閣下還真是給我們展示了一個可怕的未來。隻可惜,這隻是閣下臆想之詞,而如今這個世道,胡言亂語,往往會丟掉自己的性命。”
“哈哈哈哈!”
林遠似乎被逗笑了,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後合,那誇張的模樣,讓衛莊差點沒忍住,真想不顧場合,提劍就砍。
“你說得沒錯,這個時代亂說話,的確會丟掉自己的性命。所以,貧道並非在亂說啊。”林遠伸了個懶腰。
現在的他,就如同剛穿越時那般,嬉笑怒罵完全隨心,也在認真地融入到紅塵俗世之中去。
這種感覺,真的很不錯。
就仿佛是卸下了沉沉的枷鎖一般,讓他感受到久違的輕鬆,與愉悅。
“二位應該是受韓非所托,想說服貧道加入流沙吧?如果二位隻是如此,那貧道可真的會失望了。”
衛莊道“我有些後悔了,如果真的與閣下共事,我怕自己會被氣死。”
林遠想了想,認真地點點頭道“應該是這樣。”
衛莊雙手一緊,深吸口氣,道“閣下既然敢口出狂言,衛莊倒想看看,閣下是否有這般底氣。”
姬無夜府邸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
那如同地獄一般的血腥場景,他也親眼去見證過,但對於林遠的實力,在見到林遠的那一刻,便產生了懷疑。
無它。
林遠的氣感,太弱了。
當今天下,諸子百家各有各的修煉方式,施展出來的手段也是各不相同,但修煉的都是同一種力量——天地靈氣。
越是強大的修煉者,體內積蓄的能量越多,同時也本能地會對周身天地靈氣,產生氣感。
這種氣感,是本能。
除非是某些刺客組織的特殊功法,基本上是無法壓製的。
一般情況下,修煉者之間便可以通過這種氣感,來大概判斷彼此的強弱。
當然,由於天地靈氣過於凝聚,這種氣感的差彆其實並不大,所以通過氣感來判斷強弱的誤差也很大。
是強是弱,終究還是要打過才知道。
除非,是彼此之間的氣感差距太大。
就像林遠,他所展露出來的氣感若有若無,這種狀態,除了是刺客之外,便隻有一種可能
真氣過於微弱,以至於連氣感都無法穩固。
姬無夜府邸中那些士卒的傷口大開大合,根本不是刺客的傑作,在排除這一點之後,林遠的戰績,就值得商榷了。
是林遠的橫練功夫遠比姬無夜要強,更有千斤不移的力量?
還是這一切,其實並不是一個人造成的,更有一個隱藏在暗中的組織,窺視著韓國的一切,而林遠,隻是這個組織推出來的棋子?
今日無論如何,衛莊都準備和林遠交手,試探一下林遠的底細。
就算韓非想要拉攏林遠,他也不會讓一個身份不明、目的不明、實力不明的人,這般輕易地加入流沙。
可現在,聽完林遠的一番話之後,他是真的很想用鯊齒將林遠砍成個十段八段。
林遠自然沒有拒絕。
他也很想看看,這個時代的諸子百家到底有什麼特色,尤其是號稱“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的鬼穀縱橫。
這裡不方便,兩人自然是到了後院。
紫女沒有跟過去,她本能地抗拒林遠所描述的未來,但她的理智告訴她,林遠所描述的,就是最可能的未來。
她不願意看到韓非的逝去,卻一時間又不知道該如何去做。
忽然間,她的目光投向了紅蓮的房間,“沒有人是完美無缺,就連韓非公子那樣的人物都是如此,又何況是林遠道長?”
呢喃間,她再次進入房間,“紅蓮殿下……”
紫蘭軒的後院很寬敞,還有不少名貴花草作為點綴,好一派悠然自得的氣象,絲毫沒有世俗場所的風塵。
衛莊橫起鯊齒,劍鋒上閃爍著明滅不定的寒光,鋒銳之氣,讓人側目,“旁邊的房間有武器,你可以去選擇。”
林遠搖搖頭,“不用了,隻是切磋而已。”
“若是抱著這樣的心態,你會死的。”衛莊的心態越發平靜,他尊重每一名自己選擇的對手,自然要用最好的心態對敵。